关月和温朝在书房研究舆图与绀城近来的战报。
空青想着他们晚上没吃什么东西,送了糕点和茶水进来,自觉退出去守着门。
关月终于从书案上抬起头时,已是夜幕低垂,书房里还是只有她和温朝。
她一时失神,开门问空青:“斐渊呢?怎么不见他?”
“小侯爷寻了叶姑娘去霁月堂。”
关月沉默须臾,旋即明白谢旻允的意思。
“绀城军中进来有人发热吗?”
“暂时没有。”空青说,“只是小侯爷不放心,要去问问不久前才出诊回来的大夫。”
关月深叹:“你先去歇着,晚些还有事。”
她回到屋内,温朝恰合上绀城求援的书信。
“江淮来的百姓无非在绀城和尧州两处,他们进不去绀城,他处亦不容,只能在城门下哭求。”温朝终究心有不忍,轻叹道,“魏将军疲于应付城下众人,夜夜不得安眠,一众将士疲惫不堪便上战场,于是落败。”
关月一咬牙:“但我仍然不能……”
仍然不能放这些人进来。
“我知道。”温朝面不改色,“但如今怎么办?”
春日夜里犹寒,院子里不知是什么鸟,正在枝头叫得欢。
鸟叫渐微,屋中安静。
“北狄曾在绀城七战七败,那是一处最不好打的所在。”关月说,“魏将军纵然败了,他们也不会想一口将绀城吞了。”
温朝看了她一眼:“若是精锐全数在此呢?”
关月与他对视,轻轻笑了声:“折损半数,拿下绀城。”
“他们是想拿掉魏将军。”她寒声说,“若是能成,纵然折损半数也值得。”
军中如今虽对她稍有微词,但父兄威势尚在,魏乾和几位老将军又肯听命于她,才安稳至今。军心若乱,所谓的铜墙铁壁自然不复往昔。
没有魏乾,她必腹背受敌。
兄长独子尚幼,一旦她倒下,温朝、谢旻允连同蒋川华一概出局,侯府与蒋家也必受牵连,所谓百年帅府,顷刻毁于一旦。
而云京,并无如关应庭一般能令全军上下甘愿追随的人选。
这个结局,她如何承担得起。
“此刻他们精锐在绀城。”关月看着舆图,“越过疏勒河,夜袭北狄粮草。”
“我要主动燃起尧州的烽火。”
温朝与她对视须臾,平静道:“粮草先行,我去安排。”
“既然想欺负我年轻,那便叫他们知道厉害。”
关月收着凌乱书案上的军报,忽然叫住准备离去的温朝:“风言风语,你听得不舒服吧?”
门半开着。
温朝回身,见她眼角有笑意。
“你想不想打仗?”
春日的风穿堂而过,卷起衣角,掀开书页。不知何处飞回的林间鸟,在静夜里低鸣。
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答的究竟是想,还是不想。
“待斐渊回府,你们一起过来。”关月轻叹,“还有止行,今夜都别想睡了。”
深夜。
他们来时,关月正撑着脑袋打瞌睡。
谢旻允说:“你歇个一时片刻也不要紧,我们来了自会叫你。”
关月摇头,无奈道:“都是麻烦事,睡不安稳。”
谢旻允望向她:“既然叫我们来,想必你有主意了。”
“越过疏勒河,夜袭粮草。”关月说,“我需要一个人,前往尧州领兵。”
一屋子人都沉默不语。
“这是欺你资历尚浅,精锐几乎全在绀城,他们想拔掉魏将军。”谢旻允道,“尧州……越过疏勒河进攻看上去是险招,实则并不难打。”
温朝颔首:“你属意于谁?”
“止行,你准备一下,去尧州吧。”
“是……啊?”
蒋川华似乎被关月一句话砸懵了,半晌不见动静。
谢旻允拂开茶沫,笑说:“来时路上我不是给你贺过喜吗?”
他们议事,一谈到要紧的,基本都要将蒋川华支开,他一向觉得自己在沧州路漫漫其修远兮,领兵打仗的事儿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
温朝在一旁翻着书不说话。
蒋川华看了眼温朝,又打量一番关月的神色,总觉得温朝对他去尧州领兵这桩事不很满意,于是他转瞬间臆想了许多他们意见不合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