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斩”二字如同九天惊雷,在封灵籁脑海中轰然炸响。
楼下的霓裳羽衣、丝竹管弦、喝彩喧嚣……
世间所有声音都在此刻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这两个字在反复回荡、切割着她的神智。
封灵籁唇边浮起一抹冰冷的讥诮:“谋害皇后?毒杀太子?行刺天子?荒唐!何其荒唐!毒害皇后的元凶,分明是昏君暗中遣派!若非戚玉嶂洞烛其奸,皇后娘娘早已玉殒香消!至于太子……”
她话音陡沉,似有万钧悲愤压喉:“这昏聩之君,为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竟将亲生骨肉献祭!虎狼尚不食子,他……禽兽不如!”
封灵籁猛地一甩衣袖,冷笑道:“行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昏君眼中,戚玉嶂早已是俎上鱼肉,罪名多寡,又有何异?”
若衣闻言,秀眉微蹙,轻声问道:“那你作何打算?”
封灵籁眸光如电,斩钉截铁道:“自然是救人!”
她灼灼目光直视若衣,“可否借些得力人手予我?”
若衣面露难色,迟疑道:“这…此事干系重大,须得禀过主上方可定夺。”
封灵籁亦不强求,颔首道:“好!那我先行一步。都京城内,尚有几位故交,盼我消息。”
“不可!”若衣急急阻拦,声音带着几分凝重,“戚玉嶂甫一入狱,那昏君便遣鹰犬抄了你们落脚之处!幸而你的朋友机警过人,早已避走他方。依我看,她们眼下应是无恙。”
封灵籁脸色一沉,决然道:“不见到她们安然无恙,我心难安!你拦不住我!”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动,如一抹惊鸿般掠向美人城巍峨的城门方向,只余清冷话音随风传来:“明夜子时,我必再来寻你!盼那时,能得佳音!”
*
封灵籁甫出美人城,并未直闯戒备森严的都京城门。
她身形一闪,悄没声息地绕至城郊僻静处,曾助谢重雪脱困的幽邃地道。
幽深的地道蜿蜒如蛇,其出口,正通她们在都京城内那处已然暴露的落脚之所。
此刻的都京城,想必已是鹰犬四布,画影图形,正在大肆搜捕她们这些“逆党”吧?此际潜入,这九曲暗径,方是上策。
封灵籁身影甫一没入地道,一股混杂着土腥与陈旧气息的阴冷立时扑面而来。
四壁湿滑,仅余她手中一枚夜明珠散着幽微冷光,勉强照亮脚下崎岖蜿蜒的石阶。
通道极窄,仅容一人通行,壁上凝结的水珠不时滴落,在死寂中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更添几分压抑。
她足下轻捷如灵猫,落地无声,心神却绷如满弓。双耳凝神,捕捉着前方每一丝细微异动。
昏君既已抄了她们的府邸,焉知不会顺藤摸瓜,连这条隐秘退路也布下天罗地网?她的每一步踏出,都如同踩在刀锋之上。
地道漫长而曲折,仿佛永无尽头。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线极微弱的光亮,空气也似乎流动起来——正是通往府邸后院的出口。
封灵籁屏息凝神,将夜明珠收起,整个人紧贴冰冷潮湿的洞壁,如同融入阴影,缓缓靠近那被藤蔓巧妙遮掩的出口缝隙。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几缕垂落的枯藤,左手如灵蛇探出,精准地摸索到出口旁侧那尊不起眼的石貔貅脚下——那里有一截触手冰凉,刻着防滑纹路的短石柱。
细微得几不可闻的机括咬合声在死寂中响起。
封灵籁手腕沉稳有力,向右拧足一圈,石柱内部传来第一声沉闷的契合;继而向左回转两圈,更深处有机簧被牵动的微颤感沿着手臂传来;最后,再次坚定地向右旋拧三圈。
三圈甫一到位,石柱内部猛地传来一声沉重的咯噔闷响,某种尘封已久的巨大石锁被钥匙扭开了枢纽。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从头顶厚重的石板门处传来,如同巨兽在黑暗中缓缓磨牙。
沉重的石板门,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可阻挡的态势,向上抬升。
一线微光,随着石板门的升起,骤然扩大了缝隙,如同黑暗中睁开了一只冰冷的眼睛。
封灵籁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她右手始终未曾离开腰间“斩万难”的刀柄,指节因蓄力而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