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内人踏鼓作出“折柳”、“望月”、“拈花”、“长虹”等式,并以旋转、纵跃于各鼓之间连接,看似毫不费力,已是头上微汗。
一曲终了,她旋身落地,向张娥须、崔绿珠道:“大致便是如此,你们来试试。”
张娥须和崔绿珠齐声应喏,立即纵身向鼓面跃去。
她们均是自幼习舞,又为舞部中的佼佼者,舞姿都是她们熟习过的,其动势变化亦是熟烂于心,心想不过是由地面转了鼓面,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孰知两人刚落上去,张娥须便直直落在鼓面,恍如石化般的目瞪口呆,像是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动了。而崔绿珠咕咚一声,并未落稳鼓面,而是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那面本来要落上去的鼓,已被她撞得翻倒。
孙内人此刻面上终于微露出一丝得意之情,道:“知道厉害了吧?”
又向阿秋道:“你来,可不要在四位飞凤大人面前丢了我们乐府的面子。”
阿秋早已看得清楚,鼓面绷着的牛皮微微震荡,张娥须想必是落上去之后,立即发觉重心不稳,遑论舞姿,根本找不到着力点,而崔绿珠想必是落鼓之时没有控制好落点,偏向了一侧,导致整面鼓翻侧倾倒。
她提气轻身,往一面鼓纵去,口中笑道:“若摔了,可不能笑我。”她随即便稳稳落于一面大鼓正中,以“独立式”稳稳站住,翘一足轻击一下鼓面,发出“咚”的一声,笑道:“如何?”
薛红碧满意得不得了,立道:“你把你师父跳的那一段,完整展示一遍。”
阿秋记性极好,连身辗转纵跃于七鼓之间,将孙内人方才所展示的所有舞姿都连绵不断行云流水般演了一遍,足下击节亦是铿锵不断,丝毫不错。
这一遍下来,不只上官玗、裴萸、樊连城都对她侧目而视,就连熟谙音律,本为乐府中人的萧长安,亦情不自禁地击掌道:“好!”廊下其余目不转睛观看的舞伎们,更是起哄和掌声不绝。
阿秋跃落鼓下,笑嘻嘻地道:“四位大人可试试了。”
飞凤四卫互相看了一眼,上官玗琪微笑道:“我想请问典乐一件事。”
阿秋对上官玗琪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大小姐请问。”
上官玗琪道:“控制重心,在鼓面作出各种动作,于我不难,但我不知如何保证每一次落地、轻重缓急都踏在节奏上。”
使落鼓皆在节奏中,这却是武学高手从未训练过的项目了。
阿秋笑道:“其实很简单呀。所有动作本身都有节奏和规律,有进必有退,左足进右足必跟,你只须在第一次时区分轻重和拍子,接下来都是循律反复,且脚下动作必然和上身是有呼应的,你自己试试看便知道了。”
上官玗琪闻言,笑道:“承教了。”随即飞身而起,轻盈得如一只仙鹤般掠落鼓面,右手掐剑诀领“丹凤朝阳”之势,旋身而伏,以剑意引领,足下踏鼓而行,落鼓声沉稳清空,运步如击。便这么几个转身来回,已见她身法高低错落,极为潇洒好看,而足下鼓点亦可轻重而变,一时廊内人人喝彩。
上官玗琪白衣翩然从容掠下,笑道:“可还使得?”
阿秋已然看呆了眼,大力鼓掌道:“大小姐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了,一点便透……”
她还未说完,已听得旁边冷冷“哼”了一声,却是裴萸竟然是一个筋斗,以反弓之势倒翻上鼓面,双手拍鼓发出重重“咚”的一声。
随即她足下击踏,手上拍,竟然是一连数个筋斗,便走完了这七面鼓,飘然落地,起来拍拍手上灰尘,淡然道:“这鼓倒还结实。”
薛红碧从前是裴府妾侍,说起来裴夫人是她主母,裴萸亦是她家大小姐。立马陪笑道:“那还是大小姐手下留情,毕竟这是表演,不是杀敌,大小姐悠着些儿,别把鼓拍坏了。”
裴萸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眼睛却不看阿秋,向孙内人道:“教习觉得如何?”
虽然裴萸不讨人喜欢,但这杂耍也似的接连空翻八个筋斗,却是看得阿秋也张大嘴巴,瞠目结舌,虽则裴萸并未问她,她却不由得夸道:“裴大小姐竟然有这手绝活,实在是大开人眼界!我估摸着万岁公主见了这手,必然能将舌头吞回肚子里去!”
裴萸虽不看她,唇边却浮出一丝骄傲的笑意,淡淡地道:“从前与欢儿游戏时,打着来玩的,我也只会这一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