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知阿秋是墨夷明月的师妹、十三影的主人,也便不知前两条为何成为他必死的理由。
论理,若此刻非要诛杀他,更合理的原因倒该是他企图伏击前来朝觐的关内侯李重毓,但阿秋却偏偏未曾提这一条。
皆因在阿秋看来,伏击李重毓倒罪不至死。因为她很清楚,素柔花派出鬼刀,并无杀害李重毓之意,充其量只是给他吃点苦头。
但非要将这事攀咬到她师兄墨夷明月身上,她便不能手下留情了。
这是鬼刀与兰陵堂结下的私仇,今日必须有个交代。
阿秋镂月出手,起势如腾龙飞凤,遥遥点向鬼刀眉心而来。
鬼刀一摆那冒牌的“弯月刃”,于瞬息间封、拦、挑变招三次,只为卸去直取眉心的那点剑意,但无论他怎么变化,均逃不出阿秋如影随形的剑气。
他只得使出最后招数,硬以弯月刃封挡于眉心。
阿秋长剑连挽剑花,点中弯月刃,鬼刀全身剧震,向后踉跄倒跌而出。
阿秋毫不容情,赶上追击,欲再补一剑。
她对隐月族的人本就无好感。无论万岁公主、素柔花还是鬼刀,在她看来都是居心叵测,损人利己之人,死不足惜。
若今日不是她临时起意出宫哨探,神兵十三影将毁在这鬼刀手下,又让他以墨夷明月之名成功重创李重毓,无论她自己,又或者是她二师兄墨夷明月,今后都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孰料她身形才起,已听得身后李重毓哑声道:“姑娘!”
阿秋去势未减一分,轻盈落地以剑指住鬼刀,背对着李重毓,淡然道:“侯爷要为这人说情么?”
李重毓踌躇片刻,方才道:“隐月族人丁不兴,培养一个高手殊为不易。且……她虽然算计我手中的权力,说到底也是为了本族的生存。”
他见阿秋毫无意动,继续地道:“姑娘饶他不死,这份人情记在李某头上,日后必定双倍奉还。”
阿秋这才收起镂月,淡然道:“一码归一码,这才像话。”
又向跌坐于地的鬼刀微笑道:“侯爷既然将此事揽在身上了,长老请。”
她虽表面无甚波澜,心中却自叹息。隐月族终究是李重毓的母族,族内如鬼刀般的高手,连素柔花在内,亦绝不可能超过三人。若是鬼刀亡命于此,隐月族实力必然大打折扣,在民族夹隙中生存只会更为不易。
李重毓不愧新一代的幽州之主,有情亦有义。但他亦不是空口拿阿秋的战果做人情,他既亲口应下了这个人情记他账上,将来自要还给阿秋和顾逸。
鬼刀从容起立掸去衣上尘土,双目闪亮,夷然不惧地来回打量了李重毓几眼。
须臾后,叹道:“隐月族并非忘恩负义的族类。侯爷此情,鬼刀承了,今后无论族主作何决定,鬼刀绝不会再与侯爷为难。”
他这一诺,可以说十分重且实际了。那意思是无论素柔花今后再针对李重毓有何行动,身为长老的鬼刀都绝不会再插手。
可以推想的是,素柔花针对李重毓的任何决议,在族内也不会得到鬼刀的支持。
李重毓拱手道:“那么,李某的北返安全,又多一重保障了。谢长老金口玉言。”
他很清楚自己的危机,不仅在建章城中,更在北返的途中。
而今北方五胡诸部,谁不虎视眈眈,想要吞并朔方军。之所以在他南下途中没有动作,大多是观望他与南朝的发展态势,更是盼着他们汉人先自行打起来。
如若他能平安离开建章,第一关要应付的,便是来自诸胡的刺杀。而到了那时,即便不是出自素柔花这个族主的本意,隐月族的杀手也必然会被命为刺杀李重毓的前锋。
如今得到鬼刀此诺,等于去除了一个窥伺在旁的极大隐患。
鬼刀点首道:“饶命之恩,理应如此,后会有期。”
他的身影掠起,没入远处树影之中,当真是去若鬼魅,无影无踪。
李重毓直待到鬼刀身影彻底消失,忽而一口血喷出,面如金纸向后坐倒。
阿秋立刻为他输入真气。
他一见面便硬接了鬼刀一记,已然受伤不轻,其后更是伏于阵中,不顾内伤全力出了一刀,且又是硬碰硬的对撼,使得伤势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