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个男子,又能用什么方法害一个女子,还是一位皇后呢?
以她对师父的理解,师父也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上官玗琪咬住嘴唇,道:“此事,我亦只从十三叔公上官谨转述得知,并未亲见亲闻。”她斟酌用词再三,最后道:“其实十三叔公亦只是猜测,并无证据,皆因那人做得十分巧妙,并未有任何人对他生疑。”
不知为何,阿秋心中忽然生出不祥预感。
不为其他,只因为石长卿这个身份,曾是她师父万俟清的宫中化身。
师父数度潜入宫中又或者跟随她,结果都如雷霆霹雳,谈笑杀人。他若曾经长久地潜伏在这南朝宫廷之中,当然不会是为了积德行善,又或者兴之所至。
她听得上官玗琪一字一句地道:“仙韶院乐师石长卿,极可能是北羌间谍,他潜伏宫中,便是为了离间帝后,也是离我上官家与皇室司马家之心。末帝对我姑母生疑,便是由此而起。”
阿秋忽然发怔。
师父固然心狠手辣,心计百出,却并不是这等利用妇孺之人。
“但末帝只是猜疑,我姑母心中另有他人,却并不知道是谁,故此说他做得十分隐蔽。但他的种种形迹,却瞒不过我十三叔公布在宫中的眼线。”
阿秋心想,即便如此,连大桓前中书令,一代权臣上官谨都不能确定的事,为何上官玗琪却敢如此确定,乃至于达到一见了石长卿之女便要拿剑斩人的地步。
上官玗琪修为高绝,心性超脱,并非一般娇骄二气十足的鲁莽女子,她若如此认定,自然不会只是捕风捉影的道听途说。
阿秋犹疑地道:“前中书令大人,理应只能推测出,石长卿可能为北羌间谍,但至于暗害皇后之事,恐怕并没什么证据罢。”
上官玗琪道:“不错。十三叔公是没有什么证据。但我,却清楚知道这一点。”
阿秋错愕道:“为何?”
上官玗琪当时亦只是个小姑娘,入宫一趟必属不易,师父那般来去自如的高手,若要做什么,怎么会有痕迹落在一个小女孩子的眼中?
上官玗琪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曾亲眼见到,姑母闻石长卿之名,而潸然泪下的情形。”
那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见到琰秀。
她是由上官谨带着入宫的,上官谨将她送到栖梧宫中,随意问询了琰秀几句,便先行去景阳殿商议军事。而琰秀见到她来,极为高兴,立刻便携了她的手,坐到书案之侧,先考较她近来的书文,又问她家中情形。
上官玗琪自问并非琰秀那般的才女,诗文上只是平常。其实若问她心中所向,倒更多是愿意做一个如叔公上官谨那般的剑道高手。不过既为上官家这一代的家主,这种念头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
她依次答过琰秀的问题,见书案之上散乱着一叠纸,忍不住心有所感,便问道:“姑母这些时日,还在练字吗?”
琰秀闻得她如此问,双目却忽然亮起,雀跃地道:“我最近在做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玗琪,你听说过白纻舞吗?”
《白纻》其时为江南清商乐舞的代表之作,王侯大臣宴会上时有演奏,他们上官家的男子大多风流倜傥,时常出入歌舞饮宴场所,琰秀这话,若随便问上官家哪一个男子,恐怕他们都是见识过的。不过问到玗琪这个持重木讷的闺中女儿,她却只一脸茫然地摇头了。
不过,见得琰秀如此欢喜,她亦感欣慰,皆因嫁入宫中这些日子来,她凭直觉亦知道琰秀过得并不开心。难得琰秀今日这般有兴致,她便顺其意问道:“那是什么乐舞呢?”
琰秀秀眸闪亮,娴静如水的花容闪现兴奋神色,道:“听一位好友说,它原本是吴地织女浣纱织布时所唱给情郎,表达思慕的歌曲,后来经过专门的乐工改编整理,变成了婀娜多姿的舞蹈,舞时以白纻飞扬,飘摇若仙子,算是近年来最流行的乐舞了,不过宫廷之中,还从未排演过呢。”
上官玗琪终究是未来家主,含蓄微笑道:“那姑母的这位好友,懂得的还真多。请问他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