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玗琪在极致的震惊之后,脸色发白地道:“那我姑母的遗体,又在何处?”
栎阳神君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阿秋,似在沉吟是否该回答。片刻后道:“总之不在此处。你已亲眼看到了。”
上官玗琪以剑支撑,才不致坐倒地上,花容上血色尽褪,道:“当年我只知宫中传出的消息,是姑母病殁。而在那前近一年,我已没有见过她。她虽然自幼在闺阁,身体非如我们这般习武之人般强健,却也从来不见她有病。何以说病殁,便没了?”
她再靠近棺椁,打量其中皇后嫁衣,仍是不能置信的神情:“既是病殁,又有风光大敛,当时还是由我十三叔公主持入陵事宜,为何,为何……”
阿秋知晓她想要讲出,而未能讲出的便是:为何连尸首都不见下落。
而她的十三叔公,前中书令上官谨,想必自始至终都明白此事,却也不曾向她这位上官家当代的家主,提过半句。
上官玗琪一向清冷自若,但此刻,她忽然举起手中明亮如水、剑气暴涨的“冰篁”,重重向空棺直劈而下。
火花四射之后,空棺被一劈两半,而她自己亦重重坐倒地上,神情颓唐已极,一幅再提不起任何精神力气的样子。
见得她如此失魂落魄,连一向言笑无忌的萧长安,也收敛了神情。
阿秋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任何都是多余。
上官玗琪忽然起身,向栎阳神君郑重拜倒,道:“前辈,我虽不知你是谁,但也知你必定熟知前朝旧事,可否请您告知我,姑母究竟是怎样离开人世的?还有,她是否真有孩子,那个孩子此刻又在何处?”
她这一拜却没能拜得下去,因栎阳神君立刻便隔空以衣袖扶住了她,使她身形不至落地。
栎阳神君缓和口气道:“当年事,我虽然从旁瞥见一二眼,但当时并未用心去窥探,因这始终是宫闱隐讳。即便我如今说出,也未必就是事情原貌,反而扭曲了真相,故而不说为妙。况且,我所知并不多。”
他道:“不过上官皇后的葬仪,是以衣冠入殓,这点我是猜到的。因为,想必你们都去过栖梧宫了,可记得偏殿里那被大火焚烧的痕迹?”
阿秋和上官玗琪确都数次潜入栖梧,而除了正殿有后来修葺整理,用以存放那万卷图书文册的痕迹外,偏殿虽然也经历了年深月久,风吹雨打,其门窗木棂上,确仍存有火燎过的痕迹,且风吹入户,一览无余。
阿秋醒觉,道:“您是说,上官皇后她并不是病殁的,而是最终,自焚于……栖梧宫?”
上官玗琪闻言,全身剧震,脸色变为煞白。
她之前对琰秀死因多有疑虑,且因连最后一面也未与琰秀见上,生平以之为遗憾,而族内她最信任的十三叔公上官谨,直至临终,亦未曾对她吐露过半个字。
但对于上官谨来说,只字不提,同样说明了另一些事情。若琰秀真的是如宫中发诏所说那般,因病而殁,上官谨亦不至于对家族中任何人,都不曾多提一句。上官玗琪很清楚地记得,十三叔公主持琰秀的入陵安葬仪式的那段时间,鬓角更增添了无数银丝,那是他主持渡江大战时都不曾有过的。
眼前棺木内既无琰秀遗体,而栖梧宫却有火烧痕迹,只说明阿秋的猜测极大可能是对的。
没有遗体,是因为遗体早就在火中焚尽,十三叔公只得取她大婚时的衣冠入冢。
而一阵绞痛更袭上心来。
琰秀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自焚,又或者是被他人所焚于栖梧宫?她可并非一般的美人宠姬,而是大桓有史以来最具名望的一位皇后,她的背后有江左第一门阀,百年清流上官氏,就算她犯了天大罪过,即便是皇帝,想动她亦须先掂量轻重。
栎阳神君淡声道:“棺中既没有画卷,我们且去别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