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芙馆位于建章城南郊。说是郊外,却并不荒凉,而是人烟鼎盛,往来车马喧哗,因为此地是遐迩驰名的花木园地,汇聚了不少的名园秀水,植株造景,也被京中权贵视为闲暇时游览散心的好去处。
这些都是阿秋曾听公仪休说起的。但她之所以会陪上官玗琪来这里,却是因约了斛律光在此地相见。
安排上官玗琪与斛律光会晤一事,事先阿秋已做了详细功课,就怕万一有失。
谢迢原本建议就在宫中,最好便是在东宫,飞凤卫者和御林军侍卫皆在,谅斛律光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却被阿秋否决。因斛律光并未正式觐见过皇帝,此时入宫于礼不合,也怕斛律光看出内廷虚实。他到时只需随便抓个士兵一问,便可知如今谢朗经常不朝,而代替他视事的都是宸妃和太子,那么本朝的弱点便袒露无遗了。
此外,阿秋更有一重考虑,便是见面的地点氛围,越显得轻松平常越好,以免斛律光产生戒心,出于谨慎不肯答应与上官玗琪决斗。
这样一来,便不能是在官府的地面。但若不在官府地界,又须确保安全,这个地点便大费踌躇。
不仅是要保证上官玗琪的安全,也还要保着斛律光的安全。若他在南朝境内,在与上官玗琪决斗之前遇刺,则只会成为所有人的麻烦。
谢迢皱眉道:“我素居宫中,极少外出闲游,实在不知京中尚有别的什么好去处。你们其余人可有想法?”
裴萸、上官玗琪、樊连城几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却想不出来。
裴萸虽从小在建章长大,却自来便是军营和东光侯府两点一线,要么在营练兵,要么在家习武,其余地方很少去。上官玗琪多数时候在京郊的家族禁地练剑,樊连城也是在军营长大,且非建章人氏,故此对于酒楼茶肆戏园等饮宴场所都是毫无头绪。
公仪休刚想开口推荐,立即被阿秋一记凌厉眼风扫了下去。
不必他说,阿秋便知他必要推荐什么落玉坊、枕霞阁之类,那些地方气派是气派,排场也是排场,若是男子饮宴会客倒无问题,问题是上官玗琪何等身份,又是未嫁之女,怎么可能去烟花之地约见斛律光一个外男。
解决这问题的,却是公冶扶苏,他乃笑道:“在下倒有一个地方可以推荐,那便是建章城南郊的碧芙馆。上官大小姐若约斛律光去那里喝茶,安全必不会有问题,因那是我公冶家的产业,里外上下全是我们家的人手。”
阿秋问道:“碧芙馆?那是什么地方?”
回答的却是公仪休,他未看公冶扶苏,却自顾答道:“那只怕是如今建章格调最为高雅的园林,园内叠石为山,引水为潭,按四时陈设各种盆景,无论盆景艺育的艺术,还是园内花木的珍稀程度,都被誉为建章一绝。举例来说,园内正中心便是一株近七百岁的大银杏树,每逢秋季叶落之时,金黄遍地,景色壮观,这情景便不是其他什么地方都可见到的。只不过,”
他略顿了一顿,方才道:“下官也曾去过数回,从前却不知,那是公冶家的产业。”
公冶扶苏若无其事地道:“左相大人不知也正常,那里原先是在下的别业,后来觉得园内奇花名石种种,拥之自珍亦可惜,故尝试开放营业,但也只限于极少数持有贵宾帖的人士,且需提前预订。因其如此,故而不是什么人都可混入,故安全上绝无问题。但它又的确是会宾宴客的营业场所,不会令斛律光生出特别警惕。”
他说到此,方想起一事来,笑向阿秋道:“你上次自西南得到孟家赠送的那些珍稀牡丹、芍药品种,便放在了碧芙馆里,当时带回,不久后便都开花,很得了名流雅士的好评呢!你若去那边,还能看到屏风上他们题的牡丹诗,怕不下二十首。”
阿秋果断道:“既然公冶家主肯打包票,那就是此地。不过,我要陪同上官大小姐一起去。我们都是女子,届时都着常服而非官服,好令斛律光放松警惕。”
又向上官玗琪道:“碧芙馆既是名园,必多是露天结构,我不会打扰你和斛律光清谈,只坐在能望得到你的地方,亭中舫内皆可。你不离开我视线,但我也听不见你们聊天内容。”
上官玗琪闻言嗤笑道:“我与他有什么好谈的,不过做个样子应付而已,我并不怕你听见。”
阿秋心想也是,即便斛律光与上官玗琪私底下真的聊了些什么密事,难道斛律光会蠢到认为结束后上官玗琪便不会转告于她,与她商议么?不过面子上做个回避姿态而已。
谢迢皱眉道:“若斛律光真的打算设计迷害上官大小姐,他最可能用的是何种方式?”
裴萸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道:“这可是公开场所,又非他斛律光的王府内宅,光天化日之下,他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