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落玉坊的舞姬都是姿容美艳的胡女,而隐月族亦多能歌善舞的美丽杀手,这二者的关联,很容易让人联想得到。
而苑四娘如此开诚布公地向阿秋阐明自己的背景,亦可见其诚意。
阿秋问道:“那么你们在南朝的保护者,若非公冶家,又是何人呢?”
苑四娘见她不追问隐月族,而接着追问她们在南朝的保护伞,也有点惊讶,面露难色道:“妾身可以不说吗?因为这与司乐碧芙馆遇险一事,并没有关系。”
这回却轮到公冶扶苏皱眉道:“四姨,您答应过大司乐无论垂询任何事,你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方才肯带你来此。”
阿秋这才知晓,竟然是苑四娘主动请求公冶扶苏带她来此,向她这位大司乐当面交代。
看来苑四娘不但深通人情世故,且明大势。
斛律光只是透过她订了碧芙馆的位子,说到底她只是个中间传话的人,若不想出头担当,以她和公冶家的渊源,阿秋亦未必好拿她查问。
但若真是她经手的过程有问题,她即便此刻在公冶扶苏的包庇下混了过去,出了这么大的事,少师御者、京畿卫和上官家的人迟早也会查到落玉坊去。而到了那时便只有公事公办,将落玉坊整个抄了都有可能。
苑四娘自请前来交代,首先是表明她本人绝无异心,愿意全面配合。而她这般将落玉坊的底细和盘托出,若她确实没有问题,阿秋亦不好将她怎样,过后亦不能再追究。
阿秋方才问及落玉坊在南朝的保护伞,的确与碧芙馆一事无关,若依江湖规矩,苑四娘可以不答。
只因为此一问既然出自少师传人,而少师传人问出的任何一个问题都可代表目前的朝廷立场,也代表着落玉坊今后在官面上所能得到的支持。因此公冶扶苏不认为苑四娘拒而不答是正确选择。
阿秋截断道:“若与斛律光无关,那便算了。”她本来亦无多余闲情,管人家事。
谁知苑四娘踌躇再三,开口道:“妾不想说,绝非有意欺瞒,而是怕说了,徒令大司乐难做,您也知道,江湖上有些事,朝廷中人不必事事皆知,”
因为知道了,将来有事,便不那么好明哲保身,撇清干系。
但她所不知的是,阿秋本人正是出身江湖。
阿秋已明其意,微笑道:“那么想必是江湖上哪个门派帮会了。四娘的人面,确实广泛。那我们不必提此了。请问斛律光是如何向四娘提出请求的呢?”
公冶扶苏面色凝重道:“他如何提出请求倒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知晓四姨与我的关系,且还知道碧芙馆的背后主人是我,方可天衣无缝地一路找对人,办成此事。但凡在江湖上办过事的,都知道如此顺藤摸瓜、理顺关系有多么不易。只此实力,便不可小觑。”
他又向阿秋解释道:“公冶家子女甚多,而我父亲妻妾亦不少。即便人人皆知四姨出自我公冶家,亦未必能知我公冶扶苏可以拒绝任何人,却绝不会拒绝四姨所请。因我幼时有段时间醉心调香,日夜用心血过度,曾有一阵眼目失明,而那段时间承蒙四姨悉心照顾,故而在公冶家中,我与四姨算是结下特殊缘分。”
苑四娘倾头瞧他,目光中露出温暖神情,微笑道:“你那时性情何等怪僻,半点也不圆滑,公冶家世代行商,我离开家时,只担心你长大无法担当公冶家的产业,谁想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公冶扶苏闻得此言,却是默然,而后道:“人都是会长大的。”语气之中,却流露少许黯然。
阿秋这才知晓,公冶家的少爷甚多,而如苑四娘般的女眷亦甚众,若非深悉内情之人,断无可能知晓苑四娘在万香国主公冶扶苏心目中的特别位置。她一念及此,眉头亦多蹙了一层。
苑四娘却解答了他们二人的疑问,她道:“因为替斛律光向我提出要求的人,持的是隐月族主的信物,我不能不听。而对于我的来历出身,隐月族是很清楚的,这也是她们肯帮助我的先决条件。”
至此阿秋亦大吃一惊,变色道:“隐月族的素柔花族主?”
苑四娘见得阿秋反应,不明所以,仍答道:“大人听过她的名字么?素族主在北方很有名,我南朝人却是知之甚少。不过司乐大人继承少师衣钵,自然见多识广。隐月族主的信物,我无法拒绝,故而明知是为斛律光办事,我也只能从命。”
一言及此,苑四娘深深一躬到地,道:“但我根本没有想到,他定位子,却是为了伤害大人和上官大小姐,否则借个天给妾做胆,妾也不敢替他办这件事。”
阿秋知她所说乃是实情,却盯住她双眼,淡然道:“有个问题,想请问四娘。”
苑四娘道:“大人请讲。”
阿秋道:“在南朝北羌之间,四娘究竟站在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