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尸首身上有许多外伤,不过”仵作表情怪异,略微停顿。
此言既出,众人目光都若有若无飘到戴夫人身上。
“不是我……”戴夫人如芒在背,念念自语。
袖口的布料被她捏得起皱,下唇咬得烂红,面皮绷紧,神情飘忽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什么?”卢玮心提起来。
“不过都不致死,只是位置都有些奇怪。”仵作纠结为难道。
仵作扫过众人,伸手打断卢玮张口,“你们别一惊一乍的,听老夫说完。”
“这个人生前的外伤都不是致命伤,顶多皮肉苦,而且看情况这人也没反抗。”仵作皱眉,摸摸鼻头,有些搞不懂。
“真正害他丢了性命的的是毒。”
“毒!?”戴夫人尖细嗓音划过众人耳膜,压住同时另外两道声音。
是毒吗?
“什么毒?”戴夫人迷茫又震惊,松口气的同时是满腔幽怨。
仵作摊开一个布包,“就是这个毒虫,它是一种草蜱,身有异毒,钻进人的皮肤里即可释放,又小又毒,往往叫人猝不及防。”
他指着那微小的草蜱残体道:“这是草蜱的头,藏在尸体的头部,若不是尸体头发掉了,还真不易察觉。”
仵作看看卢玮,又看看戴夫人,眉头皱纹堆挤,“卢大人,说句公道话,这草蜱在西安城北二十里的密林中也不少见,且人难以饲养,身在后宅的妇人更难获取。”
周围的大人、小厮假装没听见,各自散开包围看云。
卢玮拱手,“某明白,多谢老先生。”
仵作又看了眼戴夫人,流露出一丝费解,但还是和善地点点头要离开。
戴夫人对上祥和的眼睛,隐隐意识到仵作发现了戴老爷怪癖,蓦然松口气。
卢玮跟了仵作几步,为张开手拦上来的戴夫人止步,分了个眼神递给苏侗熙。
苏侗熙:“老先生,我送您。”
戴夫人收回手,高扬着头,“卢大人,要愿赌服输吗?”
响亮的声音响彻坟茔地,无目的漫游地众人竖起耳朵。
谭溱瑛附和:“卢弟可要愿赌服输,不要为难一介妇人。”
顾言卿和宋介安肩靠着肩,暗戳戳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卢玮像个人对着戴夫人俯首折腰,拱手赔罪,“卢某不明真相,有损夫人清誉,望夫人原谅。”
戴夫人眼睛上翻,迟迟不说话,卢玮便维持着姿势不动。
“行吧,卢大人可要记得自己的话。”
卢玮不以为耻,四面环视,一板一眼,“今日卢玮同僚皆在,卢玮必做到此前承诺向夫人,戴大人赔罪。”
卢玮十分坦荡自然,可就是这份应当的自然,让戴夫人如鲠在喉。
没有理由的针对,没有解气的道歉,凭什么……
他就应该和她一样,无措,羞耻,甚至是敌视……
戴夫人面无表情地沉默着,而后冷冷走掉。
人定时分,驿站。
“就是她家,孤儿寡母怪可怜的。”
“她才不可怜,大宅子住着,丫鬟婆子伺候着,平白有人送钱,我们才可怜呢没钱还要早早上工。”
“是这样吗……”
脚步匆匆的路人路过高高的门槛,闲言碎语腻腻乎乎扰人。
扎着发带的瘦弱少年扶着门框,眼睛黑幽幽,“是在说我们吗?”
“娘,我们离开!”
光影斑驳,总是半垂着头,柔柔哄人的纤弱妇人亮起眼睛,在模糊中失去面貌
顾言卿从囫囵迷梦醒来,意识混乱,蒙眬看着陌生房舍。
“娘?”
“原来不是家。”
今夜无风,月朗星稀。
顾言卿在床沿长坐,撑着脸低低失笑,“如今倒像小时候了,想娘了。”
她笑着笑着,眉眼搭拉下来,数着日子,一天两头,原来已经去都小半个月了。
将书案上堆着整整齐齐的卷宗移开,点上烛火,顾言卿抽出一张信纸,絮絮叨叨问候顾母近况。
规规整整的小字密密麻麻占满整张纸,烛火晃得眼花,顾言卿抬手揉眼,不小心沾上笔墨。
她将信纸塞进信封收好,起身清洗墨迹,眼睛掠过屋外看见有高大人影过。
她眯眼一看,像苏侗熙。
“苏大人?”
苏侗熙回身看,顾言卿打着灯笼 披着外袍走出来。
“顾经历。”
顾言卿抓着衣边,缓步上前,“真是大人,这么晚我还以为看错了,大人这是去东边?”
苏侗熙顾而言他,“你病刚好,夜间寒凉,早些休息吧。”
“大人说的是,天晚了。”顾言卿沉吟,高高递上手中灯笼,“黑漆漆的,大人拿着灯笼好走些。”
苏侗熙微微低头,接过灯笼。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