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一被他的话镇住了。他从甘小宁的眼睛里看到了认真和让步，其实更多的是让步，为了让出仅存的名额。

伍六一身上的所有重量加起来足以称得上是千钧之重。如果再来一根稻草，甚至只是一根毛发，都有可能将他压死。

伍六一一句话也不说，只能拼了一般往前走，算不上走，只能说一步一硬挪。

袁朗静静地看着，这段等待他挪到底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

在这之前，他并不打算接收军官以下的人进入老A。当然，徐八一是例外。所以他想的内容是——是否要为伍六一做出破例，因为第一名到达的是一名少尉，这符合他的需求。

但对于士兵，参加考核是锻炼他们的机会，他完全可以不给予任何名额。毕竟考核解释权他全权在握，想找理由淘汰一个人那简直太容易。

甘小宁在伍六一身后带着哭腔:“这是我从钢七连离开后最开心的两天，让我知道我还是钢七连的兵。”

伍六一完全就是油尽灯枯地跑动着，最后一刻他很难刹住脚，以至于直接撞上了袁朗。

袁朗一把将他稳稳拦住，然后迅速将徐八一从他背上揽到自己怀里。

负累解除，伍六一趴伏在越野车头，半晌回不过神来，他俨然累到神智模糊了。

那两名紧追慢赶的士兵停止了追逐，他们在原地顿住，倒下，在失望中接受这个结局并就地休息。

甘小宁坐靠在两百米外的大树旁，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天，有斑驳光影落在他脸上。察觉到喘过气来的伍六一在看他，甘小宁笑着招手，无忧无虑像个孩子。

袁朗将徐八一抱上救护车，伍六一全程死死盯着他，好像在看一只居心不良的黄鼠狼，因为袁朗的神情和动作都令他感到怪异。

卫生兵妥帖安置好徐八一，救护车首先开始发车，远离山林，越过山脊，最后消失不见。

袁朗看着远去的救护车，收回目光对伍六一笑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伍六一不语。

“好消息是徐八一不占名额，所以现在还剩下一个名额。”

伍六一眼神一下子友好了起来。不过并没有友好太久，因为袁朗接着说:“坏消息是这个剩下的名额作废。”

伍六一愤怒地看着袁朗。

袁朗面色如常:“是你的伙伴自己放弃了自己，不是我放弃他。我不会把名额给一个轻易放弃自己的人。”

伍六一几近咆哮:“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徐八一不占名额！而且徐八一这么辛苦才到终点，你告诉我她没有名额？”他的眼里怒气如炽。

袁朗道解释:“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说徐八一不占名额，不是说她没有名额。而是因为她是我们老A目前想要全心培养并将长期培养下去的狙击手，她这次表现好或者烂，都不影响我们对她所定下的决策。”

伍六一指着终点线前的三个士兵:“那他们呢？还有三个人，他们都误以为自己没希望了。现在还没到六点，只要你对他们宣布还有一个名额，那么他们三个都会再拼一拼。”

袁朗温和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宁缺毋滥，我不会宣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