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婚事,门登户对,六礼具备 ,不违礼制天时,唯一不足的就是太过仓促。
仓促,是因为圣上手中无棋可用。
与戚氏联姻,是因为除开戚如云外,还有更大的威胁。
至于是什么样的威胁,鲜少有人知晓。
祝泽世前些日子所说的“你到我府上”,原本只是帮戚行宣逃婚的对策。
而今事态有变,戚行宣不再逃婚,祝泽世也将要离京。
但说出口的规矩,总不该说出口就当烟霞散了,故而今日两姓联姻仍是戚氏入赘。
备轿迎新郎,花轿绕府邸三周,拜堂。
宾客耳语,祝泽世这一日里听见了不少。
多是在唏嘘戚氏的世子竟然入赘到郡主府上,多是在说一个纨绔入赘,好生新鲜。
但也听见了一两句言到这是皇上与戚氏的博弈。
赘婚,便是在说戚氏输了。
宫中密报,圣上病重,已有五日不得下榻,内外主事皆靠着杜公公。
故今日到府上的,是杜公公与不知是谁拨来的贺礼。
金玉锦缎于他们而言是最不足道的,偏巧送来的多是这些。
圣上的贺礼,当是权力或命令。
送来这贺礼的人说,圣上输了。
坐于高堂上的只有祝宥生和秦老夫人。
祝宥生于朝野沉浮数年,秦老夫人是戚氏家主,他们二人看得理应比她清楚。
三拜过后,祝泽世却并未在二人脸上发现有任何不应景的神色流露。
既如此,她也只能学着看不明白。
星斗临空,宾客渐别。
傅泽珵与几位刚得职的学子畅谈,看那几位学子与之相谈甚欢,他们怕是还不知道他是谁。
这几位学子再往上爬十年都踏不进的府门,今日却是实实在在被下了帖子请来的。
无他,因为他们中有一个人要做戚行宣的替死鬼。
这人名唤刘臻,严州人氏,数年前家中父母在镇子上做了些生意,有些田产,原是个吃喝不愁的。
不过一夜之间,双亲遇害,故土“革新”。
据刘臻所言,不仅这仇要算在傅泽珵头上,且严州的存亡只在他的手掌翻覆之间,留他性命只余无穷祸患。
至于严州到底发生了什么,祝泽世也拿不准,还得日后有了证据才得以详说。
“让刘臻去敬毒酒,你是想证实什么?”
“矿场、假军饷和傅泽瑜都指向严州,刘臻所说若为真,应当立刻奏明圣上作出应对之法。但他曾跟在傅泽珵身边做幕僚,他说的话,需得验验。”
“所以说,傅泽珵要是喝下毒酒安静等死,刘臻的话便可信,要是外边打起来便不可信?”
“差不多。”
祝泽世一早就把盖头扯了,她抬眸看着戚行宣。
想说反驳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
最后只是让戚行宣回避:“我要换身方便行动的衣裳,你……”
戚行宣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问道:“外边几个下人候着,我此时出去恐怕不妥。”
“傅泽珵的尸体从哪儿送来你便从哪儿走,难不成你准备把傅泽珵的尸体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溜一圈?”
戚行宣闻言,迟疑片刻。
“郡主,失礼了。”
他躬身行礼,随后走到书案边蹲下,掀起了地面的木板。
一个仅容纳一人通行的暗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祝泽世走近详看,问道:“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春闱放榜之后,害怕皇城司的人为难,便差人挖了条通向府外的密道……”
戚行宣后边说了什么祝泽世没听得很清,因为她在一心震惊。
夸张一些说,密道都挖到床底了她还在上面睡觉。
“当真是谋划长远。”
她感叹,但更多的是恐惧。
暗道都打进院子里了,她却毫无察觉,这府中到底有多少人是他安插来的。
暗道或许是两月前开始打的,但安插人手不是短短数月能成的。
会是什么时候?立府之后,还是在赐婚之后便开始谋划……
愣神之间,戚行宣已经拜别,循着暗道离开。
昨日他询问尸体的藏匿之地,今夜看来他对她仍旧是没有一丝坦诚。
说藏在床底,只是如他所想跳进他设好的计划,不说,戚行宣也会建议藏尸此处。
细数发生的所有事,祝泽世只想评一句:装什么装。
她方才想说的是,那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刘臻一开始就是第三方的人。世家买官风气之下的科举,跻身二甲的当真只是一个除了才学什么都没有的人?
可戚行宣又不是傻的,他怎么会想不到,多余考虑。
眼下还是先操心她自己好了,自三年前来到此处开始,她被接踵而来的事件推着走,可每一件她都抓不住。
除了深感无力,她还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