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执明却没有顺着他的“善解人意”说下去,反倒斜斜投来一瞥,轻哼道:“谁说我不喜欢?”
祝茗坏笑:“我只是说我的朋友喜欢,又没有说温先生喜欢,难道温先生是我的……诶?”
他眨眨眼,不对,刚才温执明好像说的不是“谁说我喜欢”,而是“谁说我不喜欢”。
祝茗习惯了温执明面具被撕破时的羞恼,从未见过他这么干脆承认,一时惊诧,像看外星人一样瞪圆了眼睛看向对方。
温执明:?
祝茗见他居然没有收回这句话的打算,惊恐地倒吸一口冷气,抬手就去摸他脑门,边摸边喃喃自语:“你真的是温先生吗?是哪里的孤魂野鬼上身了,快从我的情敌身上下来!”
温执明:……
温大经纪人拍开在脑袋上乱摸的手,抬高了声音屈辱挽尊:“别动手动脚,是你对甜食有偏见!这只是一种正常的饮食偏好,喜欢吃甜食不代表这个人幼稚、像小孩子,你……你笑什么?”
祝茗不回答,秀丽的面容上笑意明媚,没有平日里的狡黠和轻佻,只有十分单纯的愉快。
他在想,从前的温执明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只会绕着弯子说“那我就陪你去看看”、“我只是尝一尝”、“没有特别喜欢”。
从前的温执明羞于承认自己的任何偏好,所有的生活习惯都在为他人让步,那种压抑和谨慎时时刻刻束缚在他的身上,即使那道名为白歌的枷锁已经去除,即使他们现在已经是恋人,也未见有太多改变。
直到此刻,温执明对“是否爱吃甜食”这件事表露了与上一次截然不同的态度,祝茗才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在镜头前,真想亲他一下,夸奖温先生干得漂亮。
可惜现在只能完成一半,祝将军欣慰地拍拍温执明的肩膀:“干得好!”
温执明:……
有病吧。
——
S市第三看守所。
男人一头乱发,龟缩在阴暗房间里的一隅。他生得长手长脚,如此活动空间实在有些逼仄,但这个不足两平米的活动范围已经是其他嫌犯给他的最大恩赐。他脸色蜡黄如土,几道新结痂的伤痕蜈蚣似的嵌在皮肤的纹理之间,胡茬长了满脸,颧骨深深凸显出来,像一头蛰伏的凶兽。
中午十二点,负责送饭的警员推着餐车来到监室门前。餐车里的饭菜所剩无几,饭香里夹杂着夏季特有的酸腐味道,一室嫌犯像闻到肉味的狗,前仆后继地冲向墙上的小洞口。
白歌连剧组的盒饭都看不上,遑论看守所里的粗茶淡饭,但过度分泌的胃酸像一只不肯停歇的蛀虫,一路从肠胃烧到他的骨头,他像一具被本能驱使的提线木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举着油脂麻花的餐盒,挤向那个象征温饱的洞口。
身强力壮的花臂男人一把将他推在墙上,恶狠狠地朝他啐了一口血沫:“滚后面去!别以为你在外面是大明星,在这里就能呼风唤雨,这间屋子里哪个不是见过血的,装什么清高?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地盘,你也就配吃点我吐出来的鸡骨头,狗杂碎!”
白歌伸向洞口的手停顿了,冶丽面容爬上阴云:“你说什么?”
“啧,莫不是被老子打匀了脑浆,耳朵成摆设了?说什么?说你是狗杂碎!”
花臂男笑嘻嘻地按了按拳头,骨节摩擦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他举拳欲挥。
“2033号,有人探视!”
拳风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白歌顶着猩红的双目抬起头来,嘴角扬起一点弧度。他伸出一根手指,微微用力,把短暂愣怔的花臂男戳在监室的墙上。
“我们走着瞧。”
玻璃墙的一侧站着几个负责看管和接线的警员,一墙之隔的另一侧,高大的男性身影几乎挡住半堵墙,使得这间隔间都比其他的昏暗几分。
白歌拎起听筒。
“白先生,你过得还好吗?”
男人嘴唇开合,声音却是从听筒里传来的,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但几次探视过后,白歌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
对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电流声:“请您再委屈几天,我联系的精神鉴定机构已经出具了鉴定证书,证明您在对祝嘉木实施故意伤害行为时处于精神病发病状态。最迟一个礼拜,你会重新得到你失去的一切。”
白歌对这个答案有些不确定,他问:“所以,我真的有精神疾病?”
男人瞥了一眼旁边接听的警员,嘴唇微微勾了勾,模棱两可地回答:“一切以鉴定证书为准。您只需要知道,您的苦日子快结束了,仅此而已。”
白歌喘了口气,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温执明那个贱人在做什么?”
听筒那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白先生,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原定由您参演那档综艺并没有难产。祝嘉木顶替了您的名额。”
停顿。
仿佛是感受到白歌的怒火正在灼烧,男人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出了后半句话:“他的搭档是温执明。”
“我把沈烁塞进了节目组,让他搞臭祝嘉木的风评。但所有嘉宾都站在祝嘉木那边,他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
白歌:……
一把久违的怒火攫住了他的心脏,如果不是身边有好几个警员,他简直想把听筒摔在这个负责监听的小警员脸上。
——很好……很好!
真正的有情人从来就是温执明和祝嘉木,他才是那个夹在中间的孤家寡人!他就像一个可悲的跳梁小丑,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直到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搞进监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所谓的“情敌”不过是个幌子!
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等他从看守所里出去,等他重新回到“影帝”的位置上,他要把他们所有人都碎尸万段!
听筒对面的人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低沉的耳语宛如撒旦的呼唤:“沈烁那个东西不中用啊,白先生。还得靠您亲自出山,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