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要说在意……
林清蹊现在更在意的,其实还是半小时前他在办公室里,大脑突然产生的一阵眩晕。
尽管那时他和王依兰解释的是犯困,但林清蹊心里清楚,这和犯困没有任何关系,他以为是这是精神力使用过度,可后面回来路上他又琢磨了一下,这种感觉也与精神力使用过度不太符合。
那自己是又犯病了?
也不对。
林清蹊的记忆里,没有哪次犯病会如此温柔的只晕他十二三秒,而且不带来任何疼痛的。
这次的症状,对林清蹊平日的犯病相比,实在是过于“温文尔雅”了。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
客厅的灯真的很亮,林清蹊想着想着,身体就忍不住半倚在椅背上。
他微仰起头,眼睛对上的就是客厅的灯光,明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闭了下眼,然后,伴随着耳旁稳定又清晰的水流声,那双闭上的眼,忽然就有些难以睁开了。
思绪流转的速度越来越慢……
混沌的光与混沌的水浪将他的世界逐渐晕染成一片混沌的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或者几秒,或者几分钟,始终在不断思考的大脑终于停止了运转。
连续几小时的赶路,短暂的休息后,接着连续几小时的高难度主线通关——连续处理过这种高强度、高难度事情的人都知道,为了完成这些任务,所要持续付出的精力,不管对身体还是对心灵,都是一种巨大的压力与负担。
林清蹊的确有些累了。
睡意,渐渐地涌了上来……
世界变得很安静。
以至于他完全没听到,那道规律的、稳定的水流声,究竟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停止的。
……
……
靳佑洗完澡出来时,时间还没到晚上六点。
整个早上加下午,和王依兰各式的工作交接,让靳佑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都带起了一层浅浅的疲惫……
麻烦事。
很多很多的麻烦事。
来到江平区才不过一天,靳佑的感觉,就像是从一个到处布满了空气墙的房间,来到了一个到处藏着陷阱的荒野。——能让自己呼吸的空间变大了,但空间内,需要值得关注并警惕的危险,却变得具体了。
“……领导者?”靳佑将浴室门带拢,关紧时,无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靳佑对自己的身体每一处结构都很熟悉。
其中自然也包括这双对他而言,最重要的,需要用来握枪的手。
他知道开枪时哪处肌肉需要放松,哪处肌肉需要绷紧,他知道如何发力才能将子弹打的更稳、更准,他知道怎样才能杀死敌人,并且一击致命……关于这双手,他知道很多。
但是。
用这双手,签字,抉择,然后确定一整个学校及其所有师生的命运?
他做得到吗?
这份责任,他又担得起吗?
——他不知道。
啪嗒。
浴室大门被他轻轻关上,靳佑收回手,目光跟着淡淡地转移。
新的地方,新的环境,新的未知……在这里,他不知道的、不确定的,实在有太多太多了。而这一次,没有人会告诉他该怎么往下走,也没有人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做,靳佑唯一能做的,就一个人向前不断试探、摸索。
这个过程当然极其困难……
可是,队长带他离开深山的第一天,就告诉过他,没有与猎物生死搏斗过的野兽,穷其一生,都只会是一只家养的猫!
“……”
靳佑走回卧室。经过客厅时,他脚步停顿。
然后,他听着客厅里稳定的呼吸声,以及看着客厅椅子上,安安静静睡着了的新室友……浅色眼眸浮起一层淡淡的,或许能够称之为好奇的情绪。
靳佑对人有种独特的敏锐。
他能感觉到,这个昨晚就与他遇见过的新室友心里,有一股被压抑住的火。
这种火往往潜藏在人心灵最深处。
最终要么是被释放出来,将一些现实中的一些东西燃烧掉;要么就继续放在心里,将自己心中的一些东西烧灼殆尽。——不爆发,就死亡。
显然,这是一个不一般的室友。
可惜,靳佑却不是一个会好奇起承转合的听众。
所以,第二次遇到林清蹊后,靳佑照样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在路过客厅的开关时……
他抬手,替人关掉了客厅里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