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书前脚刚坐下,后脚房门就被人踹开了,来人一看就是韩玉近卫,为首的那个不苟言笑,但行事却不粗鲁,对着她道:“出来,将军要见你。”
季砚书先是一愣,随后对来人比划着什么,那人见到她这样,疑惑道:“聋子?”
随后也不多探究,只是对着身后的人一挥手,将她带了出去。
为防止那群“贵人”里有她的老熟人,季砚书出门前随手扯了一个珠帘,恰好遮住小半张脸。那群人将她带到岸上,居中一个大帐,内里隐约有歌舞传出。王麻子这次从扬州千里迢迢找来的乐师果然不俗,她听着,倒是能和京城升月楼的班子一教高下。
身后的人推了她一把,季砚书踉跄一步,被身边的侍女扶住,欠身道谢,就这么被人带了进去。
门一开,歌舞都停,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朝着自己袭来。季砚书先是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今天来的人竟然还不少。
为首的韩玉倒是比她印象中年轻一些,可能是富贵养人,整个人显出一点不怒自威的气势,季砚书仔细看了,倒是不见他那位远近闻名的东瀛夫人。此时有人从旁列出,笑着对韩玉介绍。
“这是扬州城里远近闻名的花魁,特给将军进献。”
身旁的人推了季砚书一把,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笑着对韩玉欠身,见对方没有表态,这才莲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在一旁给人斟酒。
领她进门的人只看了一眼,就眉开眼笑地退了下去。要知道之前给韩玉献人,他都是看也不看就挥手带走的,这次虽还是一言不发,但将人留下,就说明心里已经满意了。
也不怪韩玉这次例外,那将领斜眼打量着在一旁安安分分服侍的季砚书,心道果真是花魁才有的样子,虽然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眼角眉梢挂着风情,更添了些朦胧的意味,只勾着人想要继续看下去。怕是比公主娘娘也不差几分了。
这一段插曲过去,歌舞又起,大人们忙着互相寒暄。韩玉盯着季砚书看,半晌道:“我看花魁娘子斟酒布菜,倒不像是扬州城的手法。”
季砚书不语,只是看着韩玉的嘴一张一合,等他说完,才慢悠悠地从一旁的小杯子里沾了些酒,在面前的木桌上敛眉写道:“将军恕罪,妾身耳不能闻。”
韩玉不语,心里却更加满意。于是也饶有兴趣地学着季砚书的样子以手沾酒,将刚刚问的话又在桌子上写了一遍。
季砚书笑着写:“楼里接待天南地北的客人,风俗习惯多有不同,妾身听闻将军本家远在京城,走马柳州乃是调任,以为京城风俗会更习惯些,擅作主张,将军勿怪。”
韩玉又写道:“耳目是怎么回事?”
季砚书:“自小的急病。”
她和韩玉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季砚书分神环顾四周,在座的都是韩玉府上的幕僚,要么就是手下的将军。除了几个韩家在京城的小辈,并没见到什么京城来的“大人”。
奇怪。
此时海岸边,刘虎正带着赶来驰援的西南驻军寻找季砚书登船的那个隐蔽港口。三四只狗同时在岸边停住了脚步,原地转了两圈,不走了。
刘虎手握着个精巧的香包,另一只手上拽着狗绳,对西南驻军的领头道:“大人,狗闻不着了,不会是出海了吧?”
来人一袭青色衣衫,身上未着甲胄,身量不高,面容姣好,不像是常常行伍军中的人。但刘虎回忆刚刚此人带着一众将士直闯柳州大营那一幕,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人手中拎了一把软剑,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他一言不发,身后的人将一个刀疤脸压上来,青衣男子将那柄软剑架在他脖子上,轻声细语问了一句什么。
刀疤脸也是个硬骨头,在见过此人手中剑的厉害后竟还死不悔改,只冷笑着一言不发,男子见对方不语,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领头的正是青鸾。
小皇孙正在西南大营,南疆皇帝的车架月前也刚到,宋老实在是脱不开身,侍书又在路上,只好他主动请缨。
青鸾看着茫茫东海,只是道:“他们找的地方不会太远,找船来,给我沿着海岸搜!”
“是!”
此时帐外,趁着晚间守卫稀松,刘虎手下那十来个亲卫暗自潜藏在各处,将商船之间用来连接的楔子都翘了,顺便还将木板劈裂,忙的不亦乐乎。
直到午夜,兄弟们将将忙完,躲在粮仓中的赤霄见时候快到,利索地从外面借了一盏灯火,看也不看,对着满船粮草就扔了过去。
不一会儿船舱中就浓烟滚滚,赤霄也是个机灵的,满船舱的跑遍了,愣是将能找到的粮食全都点了,放完火上甲板探头一看,是夜东风,就连星星都比前几天黯淡,简直是天助我也。
这么大一船粮食烧起来需要点时间,她顺着甲板跳下来,正好和亲卫们会合,小孙拿着从辎重库顺出来的长刀,分给赤霄一个,几个人碰面一点头,悄没声将歌舞升平的大营给围了。
账里的季砚书还和韩玉玩你画我猜呢,宾客幕僚大多都醉了,就连武将们都耍开了酒性,这时坐中有个醉鬼站了起来,歪歪扭扭地站在了韩玉对面。
“将军宴上一言不发,只顾着和美人相顾了。我们到现在也看不见花魁娘子面孔啊,将军不会介怀吧?”
韩玉要说有什么好处,拎得清绝对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