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话。”侍卫说着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那些人见状,纷纷跪下:“求各位大人施舍一口饭吃。”
柳慈起身,掀开前头的车帘,看向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都是附近的村民,房子被洪水毁了,田地都被毁了,这个时节又没什么野菜,能吃的也都被挖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还会有外乡人过来,想着能讨一口饭吃也好。”大抵是饿得久了,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村民?”柳慈轻声喃喃了一句,“洪灾应当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官府无人出面安置你们吗?”
说到这个,几个人皆面露难色,其中一个人开口道:“官府是有施粥,可你要拿粥,就得出示户帖,证明你是妫州人。可我们房子都被洪水冲毁了,哪来的户帖给他们啊!”
说到这,几个人纷纷应和,语气悲愤又无奈。
这么明目张胆的敛财,周筠还当真是第一回见。且先不说朝廷拨了多少款,光是粮草给灾民吃都够了,连指头缝里的都不愿意漏出去,可见有多猖狂。
“兰生。”周筠看向兰生,兰生会意,起身将马车上备的吃食拿出一部分给他们。他们看到食物,眼睛里瞬间闪着精光。有几个人拿到食物的瞬间,就狼吞虎咽起来。另外几个则是拿在手上,掰出一小块吃。
“那你们现下住在哪?”柳慈接着问。
其中一个人伸手指了指远处:“那边山腰有个岩洞,活着的人,都在那了。”
“不远。”柳慈说着,看向周筠,眼神里带着询问。
天色其实已经有些暗了。
“去瞧瞧呗?”周筠若无其事地应声。
“好。”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意外他们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迟疑片刻,还是带着他们一同往山腰那边走。
下着雨,马车并不好走,最终只能骑马而上。留几个人在马车边上守着,几个人带着吃食跟着村民往山上走。
幸好不远,虽然路难走了一些,也很快就到了。不算大的岩洞,他们几个村民先进去了。侍卫还是有些担心,前后将柳慈和周筠夹在中间往里走。还未进去呢,就在洞口闻到一股恶臭。
侍卫停住脚步,看向身后的柳慈。
“大人?”
柳慈颔首,示意他们继续往里走。
进去看见里头的场景,周筠的第一反应有些懵,狭小的空间里,点着一支蜡烛,男女老少都有,感觉到生人进来,他们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有几个人往后退了退。有些人衣不蔽体也就罢了,远一些的位置架着一口锅,锅的旁边是一条断手。原本里头的味道就有些重,众人看见断手,纷纷开始干呕起来。周筠也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兰生却面不改色地护在周筠面前。
让侍卫把吃食放下,一行人便从岩洞里出来了。清新的空气将岩洞里腐败的气息一扫而净,可周筠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里头传来争吵打斗的声音,其实也在意料之中,他们带的吃食也就那么一点,但他们人这么多。
从山腰下来,接着往妫州去,一行人都沉默了许多。
“大人,妫州刺史的人来迎。”低声的询问从马车外传进来,周筠挑眉,看向柳慈。
“让他过来。”柳慈应声。
没过一会儿,马蹄声靠近,接着听见外头响起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小的见过柳大人、周大人,马大人听闻两位大人的车驾将近,特命小的在此恭候大驾。”
“带路吧。”柳慈连帘子都未掀开,轻描淡写道。
“是。”那人得了令,忙应声道。
他们这一路上收的贿不少,还没到妫州,但妫州刺史马青雄肯定已经知晓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唱得哪一出。
马车进城之后驶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住,那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两位大人,到了。”
周筠同柳慈一起下马车,普通甚至有些破败的刺史府,匾额描金但老旧,朱红的漆门已经斑驳不堪。那男子快速下马,朝着柳慈和周筠笑了笑:“两位大人请。”
往里走,穿过影壁,却别有天地。回廊蜿蜒,正逢春夏之交,紫藤垂挂。廊边摆着一圈开得正好的蝴蝶兰。假山流水,雕梁画栋,看着甚至比中书府还华美几分。不知为何,看着这些,周筠竟会想起岩洞里的那群人。
同样生而为人,却是如此天差地别。
正愣神,一阵嬉笑声打破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