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早晨,我赶在第一节课开始之前赶到地牢门口,站在黑线鳕鱼的肖像画下静静地等待着,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来来往往有许多斯莱特林都用疑惑不解或不太友善的目光注视着我,包括达芙妮那与她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妹妹。
有着深色皮肤、高耸颧骨的男孩布雷斯·扎比尼经过我时,上下瞥了我一眼,故意以一种我能听见的声音说:“……谁会和纯血统的叛徒交朋友?”
“当然是斯莱特林的叛徒。”潘西·帕金森抱起了双臂,她的眼睛十分疲惫,或许昨天马尔福的遭遇已经让她流干了泪水,“只有西奥多·诺特还愿意和她讲话,她真该和她的麻瓜朋友一起待在格兰芬多,那儿最喜欢收留脏兮兮的败类,比如鲁伯·海格和——”
“闭嘴,帕金森。”我低声说。
“离我远点,德文特。”帕金森捏住了鼻子,尖酸地说,“快去洗洗澡吧,别让那股泥巴味和粪味沾到我的长袍上!”
“我要死了”——我突然想到神奇动物保护课上马尔福绝望的求救声——“它要了我的命”。我当然可以拿这几句话来嘲讽她,但这个念头在刚出现时就被我自己给打消了。
我怎么能这么做呢?我怎么会有这种主意,把别人真真确确的痛苦当作笑料,哪怕他是马尔福?
我眨了眨眼,盯着帕金森的眼睛,刚想从口袋里掏出魔杖来吓她一下,就被某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你在干什么,德文特?”斯内普像隐藏在黑暗中的摄魂怪一般突然出现了。在人流中,他拎起了我的后脖颈处的衣领,把我拉到一旁,“如果你想作威作福,那可是来错地方了。”
我已经猜到了他下一句话会说什么——
“格兰芬多扣十分。”他说,“你该庆幸我没有给你更严厉的惩罚。”
我无意向斯内普解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他也不会给斯莱特林扣分。我看着帕金森和扎比尼含笑的丑恶嘴脸,咬了咬牙,最终只是气愤而懦弱地转身离去了。
不过,还没走出几步,就有谁带着满身淡淡的苦涩香气拉住了我。
“你是在来找我的,对吗?”达芙妮轻声问道。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是如此明亮。
“是的。”我别开脑袋,摸了摸鼻子,轻声说道,“我有几件事想要问问你——跟我来。”
我领着她来到我们初步成为朋友的庭院,望了望头顶上淡蓝色的天空,又看了看达芙妮,她似乎一直在静静地期待着。
“德拉科·马尔福现在怎么样了?”我问道。这问题真是太棒了,我一点儿也不想在这种氛围下提起那家伙的名字。
“你是在关心他吗?”达芙妮好奇地回答道,“我没去校医院探望他,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不过,看潘西的样子,德拉科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
“好吧。”我说,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飞快地解释道,“我只是在为海格担心——”
“海格的确不该在第一节课就拿出如此危险的鹰头马身有翼兽来。”她客观地评价道,但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听官方话,“不过,它们真的有书上画得那么漂亮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海格不可能再弄些有意思的神奇动物了。”我沮丧地说,“他甚至可能会丢了工作。”
我望着她的发顶——为什么她和马尔福的金发没有变深呢?可他们明明也在长大啊——每个人青春期所呈现出的特征都是不尽相同的吗?
“对啦。”我说,“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和一无所知协会有关吗?”达芙妮善解人意地说。
“没错。”我斟酌着,有些尴尬地整理着措辞,“一无所知协会的入会条件是什么?除了‘不能是极端纯血论分子’这一点。”
“事实上——这一点已经不是很重要了。”达芙妮转过头去看阳光下飞舞着的灰尘,眼睛呈现出一种黄金般的颜色,“初选条件是任意一门科目拿到年级第一名或五门课程拿到年级前五名,在这之后还要通过三轮测试……”
“哦,就此打住吧。”我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一年级的成绩还作数吗?”
她望向我,像是在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或许我此刻的神态就像眼巴巴望着她的小狗一样:“我不太确定,但很有可能不行。”
“没关系。”我含含糊糊地说,“看来我今年得住在图书馆了。”
也许我还该感谢罗弥娜呢,我讥讽地想,我要感谢她在暑假期间的辛勤付出,让我稍微有了一些拿到好成绩的底气。
“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来找我。”她诚恳地说,“对了,今年的新会长是斯莱特林的西尔维娅·梅尔维尔,她在今年的女学生会主席竞选中失利败给了拉文克劳的佩内洛·克里瓦特。她和赫奇帕奇的魁地奇女王玛克辛·弗莱厄蒂是死对头,而后者也是社长的有力竞选人之一……”
我听得头都大了。
下午,在前往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的路上,我倒着走在朋友们的面前,无比郑重地向他们宣布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我决定了——”我清了清嗓子,感受到脸颊一片滚烫,“我要开始认真学习了。”
“这是个玩笑吗?”哈利率先打破沉默,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十分难过。
“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我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假装自己是被抛弃的纳威·隆巴顿,“那种不学无术、只知道欺负同学的小混蛋吗?”
“我们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赫敏说,“但是,为什么呢?是你祖母要求的吗?”
和你的好朋友坦诚相待。我对自己说。
“没什么特别的。”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突然想加入某个小俱乐部,而最基础的要求就是在考试中名列前茅——”
“我很遗憾。”罗恩拼命地憋着笑,就好像我不是想要成为一名好学生、而是说自己爱上了斯内普教授似的,直到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有所收敛。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赫敏说,肘击了罗恩的肋骨处,“我们可以和达芙妮一起去图书馆——哦,等等,瑞秋!”
我疑惑地望着她,然后在下一秒撞上了某个可怜虫。
“抱歉!”我下意识大声说道,在哈利和赫敏的搀扶下稳住身子后便立刻转过身去,却对上了一双意料之外的蓝色眼睛。
西奥多·诺特沉默了几秒。距离上次猫头鹰棚屋的见面,他也长高了许多,鼻梁变得更高挺了,但皮肤苍白得就像是没怎么晒过太阳一样。除我之外,应该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一点。
“我很抱歉。”我干巴巴地说,注意到这男孩又在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我。
“没关系。”他冷冷地回答道,拍了拍长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轻飘飘地离开了。
或许他并不是真的原谅了我,只是不想惹是生非罢了——毕竟我们有四个人,而他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
他上课从不主动举手回答问题,考试还是名列前茅,看上去也勉强也算是个漂亮男孩,这样的人应该不缺朋友。他只可能是自己选择成为斯莱特林的边缘人,安静而孤僻得像只健康的绝音鸟,除非必要绝不多说一个字。说真的,我不是很想和这种隐藏锋芒的危险人物打交道。
“瑞秋?”赫敏关切地问道,把我飘离的思绪拉了回来,“你还好吗?”
“没什么生命危险。”我回过神来,揉了揉被撞疼的后脑勺,回答道,“说真的,我再也不会走路不看路了。”
等我们终于来到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教室时,上课铃还没打响,卢平教授也不在教室里。我拿出崭新的课本、泛着光泽的鸦毛笔和浅褐色的羊皮纸,自己也和学习用具一起瘫倒在课桌上。
“瑞秋。”是哈利的声音。
我转过身去,对上他那双藏在眼镜之后的绿莹莹的眼睛,懒洋洋回了声以表疑惑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