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没心思闲聊,只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衣袖拂过投射下来的日光。
沈确顺着她的动作,意识到什么,心情也随着有些低落下来,眸中不知藏着怎样的神伤。
她好像做错了什么,既然她们将要离别,她这样,只会徒增伤情。
江惟安兴致不高,沈确也没强求,只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因力度太大,随意挽起的发髻有些散乱,伸出手正想帮她重新挽起,余光瞥到那一树怒放的梨花,半空之中的手便僵在了原地。
江惟安并未注意到这场插曲,自顾自郁闷着,身旁传来沈确温柔的声音。
“惟安,你发髻乱了。”
她停住脚步,随手一抚,便发现簪子有些脱出来了,她却没动作,只怔怔看着沈确。
那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自然的为她挽起,而是十分礼貌的提醒她。
发髻快要散了,簪子要掉出来了,她现在很失礼。
无数个想法跃过脑海,但她如今却通通不在意,眼前人克制又疏离,挂着柔和的笑,站在阳光下,关切又冷静。
她仿佛被兜头泼下一桶冰水,喉咙艰涩得发不出声音,雨季靡丽迷幻的泡泡被戳破,美梦如昙花一现般消逝。
她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握住腰间的荷包,乖巧的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她,潋滟的眸中尽是委屈。
沈确衣袖下的手握紧又缓缓松开,她心知自己不能这么做,但这样的落差,任谁都不能接受。
江惟安会很难过。
她沉沉叹出一口气,走到江惟安身后,重新给她挽发。
青玉制得的簪子上绕着细细的银丝,簪尾坠着一颗透亮的琉璃珠,她轻轻将它拔下。
霎时,三千青丝如瀑散落,乌黑的发丝泛着柔润的光泽,熟悉的清香传来,仿佛岁月都悄悄放缓,时空停滞在这一刻,她们不再是如今的她们,她们的灵魂在这方天地交汇,在磊落的阳光之下,肆无忌惮的亲密融合。
感受着身后轻柔的动作,清脆的鸟鸣伴着细碎的阳光照在身前,江惟安恍然意识到,她好像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不是因为沈确是个惊世奇才,天赋过人,也不是因为她阅历丰富,才高八斗,更不是因为她清冷高雅,才貌双绝。
她喜欢的,是在她瞌睡时,低下肩膀,抱她回房的沈确,是在她伤春悲秋之时,默默陪伴的沈确,是在她离经叛道时,坦然支持的沈确。
她发髻散乱之时,她会嗔怪的为她轻柔的挽起,闹脾气之时,她会俯下身子将她的托词认真对待,挑食之时,她会默默记下她的喜恶。
烛光摇曳之下,她也曾窥得几分她的红尘凡心,闹别扭的夜晚,她回避的克制与疏离,却又掩藏不住漫溢的关心,她害怕孤独,也想有个归处,她不想再孤身一人,她也想要这世上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
她听到了,所以她愿意做这盏不灭的灯。
发髻被重新挽好,沈确拉开距离,面上一副淡然。
“走吧,嬷嬷那边该等急了。”
江惟安这回没有再郁闷,乖巧的和沈确并排往前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