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入齿的瞬间清甜甘洌,后劲却有些辣喉,毕扬下意识学着毕岚的模样咂了咂舌,微微品出一丝回甘,这番滋味让她想起在山中吃完野山楂后口中留下的余味。
一缕晨光透过门斜射进来,天旋地转的尘埃逐渐平息在亮堂堂的地上,空气中略显寂寥,踏出门的毕岚侧过身望了望天空,清澈透亮,看来今日是个好天气。
站在门口的三人,两个按耐不住的兴奋,一个担忧不舍。
眼看毕岚的身影远去,毕扬激动的对上均逸同样难掩的眼神,默契地一同跑回屋内了。
南溪站在原地,只当以为她是在愣神,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的双肩因为过度用力,连带着袖口发生着难以控制地抖动,在那看不清的袖子下,在她手里死死握紧的,是毕岚走前留给她的匕首。
“剑放哪里了?诶,在这!”
好奇的两人随即各拿起木盒中对应两把剑,锱铢必较地比对起来,可无论怎么看,都确实是毫无差别的模样。
均逸看得很仔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果真一模一样!”
“诶,等等?”毕扬干脆地把均逸手中的剑一把抢过,正要辩驳几句,却意外地有了发现,“你的这把怎地如此轻?”
毕扬的话语中以疑问开头以惊叹结尾,引得均逸立马伸手过来确认。
刚接过的一瞬间他就确定了,毕扬的这把比自己的重出许多,甚至不需要反复掂量。先前只拿起自己的还不觉得,现在只觉得自己这把轻得像逗弄孩子的把戏。适才的激动和兴奋一瞬间烟消云散了,留下一地的失落和低靡。
“明明我是男子,为何却给我轻的?”均逸说话的声音很小,比起质问毕扬,更像在自言自语。
他沮丧地把剑放回木盒,无力地瘫坐在地。从小时起,虽说在一众子女中独得家父宠爱已是难得,可他仍然觉得不足够,一切的一切都要是最好的才行,不容许有一点点的残次,而这样的观念父亲也从未拒绝过。可自从在此学武,太多次的挫败已经把他残存的耐心磨平消逝,他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学成了,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结果。心中的某个被反复蹂躏的地方终于黯淡地再无一点光亮。
“谁跟你说的剑是越重越好?”
毕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均逸抬头而望,看到她拿起那把自己的剑,拔掉了剑鞘,露出锋利的剑刃,光亮的剑身在她脸上映射出一道寒光,而自己就这么傻傻地盯着那双游走打量着剑的眼珠。
“你之前用过剑?”她问道。
“未曾。”
听了这回答,毕扬略带嘲笑地说道:“这么好的剑,你试都没试,就说它不好,真是好没道理,”她将剑递给均逸,“剑谱你应该都看得差不多了吧,不如在院中试试?真的不好,再难过也不迟。”
均逸听毕扬的话颇有些道理,暗暗惭愧地点了点头接过剑来。
看着均逸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几丝红光,毕扬长出一口气道:“你还未拿剑练过,就让师姐我先给你展示一番。”毕扬潇洒地对均逸招了招手,走出了屋外。
仍有几分失落的均逸拿着剑站在门口,像是有些嫌弃又有些不舍,踌躇不定,他没有见过毕岚用剑,先前毕扬的山顶练习也从未带过自己,故而这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岩曲剑法。
只见毕扬背剑正立于院子中央,一改往日活波好动,整个人沉静庄重,身姿飒爽,她微微凝神,深吸气后果断出剑。
“此为第一式,琼影,”毕扬边出手边说道,“剑锋破而无声,快如银鱼跃水。”只见她看定目标刺向院侧的老松树,辅以轻功而上,听得一声轻响,叶后坠落的几只毛虫便被震落于地,足肢犹在抽搐。
“第二式,点星……”毕扬未做停留,从容地一跃而下,身法轻盈,落地后随即手腕轻翻,剑刃似软缎般环绕而下,好一招落英缤纷。
随着岩曲剑法十三式徐徐在毕扬手中展开,虽动作还不能达到风驰电掣行云流水,但已足够流畅连贯。均逸心头的阴霾也渐渐被遗忘,他的眼中顿时只剩下对武学纯粹的热爱。
“如何?”随着剑法演练完毕,毕扬又恢复到平日的模样,蹦跳着走来说道,“爹说过,岩曲剑精髓不在烈和凶,而在快而巧,出招目的在取敌,却又不能心中只有敌,仍需分秒留意周围变境,试试看。”
均逸心中早已把剑法背得滚瓜烂熟,听到这里,他亦跃跃欲试,自信地点了点头。
学着毕扬的模样,均逸背剑立于庭院中央,闭目吐纳,细细感知着晨光,枝叶,山风,虫鸣,一切都已就绪。
第一式,琼影。
他在心中默念道。
就在均逸握住剑柄正欲蓄力的那一刻,他猛地僵住。
一股滞涩感从腹中而起,原本流畅的运转忽然变得沉重,他试着用力反复提气,却再也感知不到好不容易练就的内力。而因提气加重的每一次呼吸,都好似牵扯出细密的刺头扎在心中,突如其来的错乱让他乱了心神,而更可怕的是仿佛有一股浅浅的阴冷游走在经脉之中,而随着自己不断地试探气息,这份严寒明显已侵入内脏。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毕扬站在一侧,正想调侃他还在磨蹭什么,却只见剑已从均逸手中滑落,而人也无力地跪在地上,慢慢蜷缩成一团。
“均逸!”来不及多想,她立马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