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子期轻拉住毕扬,“你还有伤在身,我、均逸和巴叔去过道那间,就这么说定了。”
“不行,”均逸适才听到掌柜说起万壑盟会才觉不对劲,赶忙说道,“你没听到这里住的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吗,江湖危险不可掉以轻心。”他边说着边给毕扬一个眼神暗示。
毕扬显然听懂了均逸的提醒,且不说掌柜一眼就能看透他们身上有功夫在身,就说这位子期的跟班家奴听到万壑盟会一副心知肚明丝毫不困惑的模样,就疑点重重。
“倒是不错,我想起自己还有伤需要人……照顾,均逸也有伤在身,可子期出了钱,那便……一起住楼上吧。”毕扬很少扯谎,说出来的话有些前后不着调。
“这怎么行?”巴叔显然不同意,边说边望向子期和均逸,却发现两人倒是默契的没有搭话。
子期点了点头接过钥匙说道:“就这么办吧,今日驾车已是多番辛劳,巴叔早点休息。”
……
沿楼梯一直走上三楼,毕扬听到巴叔终于有走动离开的声响,这才有了闲暇细细琢磨。
此人体格精瘦,可刚刚拍桌的一阵动静却能感觉内力浑厚,必有功法在身。子期日日往返学堂,走的是坊间正道,能有什么大灾大难,找个熟悉路的练家子绰绰有余,可家中竟安排了这么个人护送驾车,要说钱多的没处使实在有些牵强。
再看走在前方的子期和均逸,他们二人看似熟悉,实则芥蒂,有些话还要瞒着自己,想到此处,她心中的疑点越来越多,或许毕岚说的对,这世间除了父母,恐怕谁也不能轻易相信。
三楼的走廊很长,但很安静,推开门而入,正对着的窗户大敞着,灌进深夜凝露的风。
“这客栈比起城中的还是差得远些,”均逸率先进到房中赶忙坐在凳子上打探着说道,“房钱就算我们欠你的,回去便补给你。”
子期将榻上的桌板搬去一旁,又不知从哪找来一床被子铺上道:“不必,扬儿说你有伤在身,还是早点休息吧。”
毕扬站在窗边,接踵而至的事一件件让她的思绪在脑中来回绕转,似乎每个人都有另外一个身影背对自己而立,看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回到窗外的景色,三楼尽收整条街的样貌,原以为驿站会很大,原来也只不过两条街的范围,竹影树杈环绕,仿若柳暗花明的虚空之境。人潮渐静,灯影渐清,思绪未停。
“包子铺还开着,我去给你买两个尝尝,如何?”子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试探地问道。
毕扬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子期再度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你一个知州家的公子,跑腿买包子实在愧不敢当,现在想来之前带你在山林之中捕猎炙烤,也是很……”
“不是的,扬儿,你可是在怪我,”他再也忍不住,打断解释道,“我虽因父亲任职调遣随至崇州读书,可并非未来得继王氏家业人选,只是其他的兄弟已在国子监学习多年,这才挑了毫无指望的我过来,好借家中有欲读书之子结交更多僚属。若你是因为这个完全和我搭不上边的知州府公子身份而恼怒,我定要与你说清楚的。”子期说得很快,一肚子话如同拎起麻线穿起的铜板,有条不紊又应接不暇。
毕扬眨了眨眼睛,想起毕岚对这个从京都派遣而来的王知州多次提及的只言片语。不说到任时办的整整三天接风宴席把整个市场肉铺一购而空,也不说到任月余后仍有不少排在院门等待进献的队伍横在路中间,甚与过往农户多生口角,就说以便来年祭拜而兴修的四处祠庙,先动了土又觉地段不合适,上了瓦又觉楼阁过于宽大,最后除了建成一座霖阳庙,其余三处再没了动静,被来回折腾的揽户去讨要工钱也多番未果。
毕扬并不知官衙里的门门道道,只觉得自从这位王知州来了,城中热闹非凡,总有新鲜事可听。
“你是王鹤尘?”她开口问道。
子期争辩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显现惭愧的神情答道:“是,字为子期。名字之事,是我欺骗了你。”
“为何不愿意告诉我名字?”毕扬心中虽有猜测,但还是发问道。
子期舔了舔嘴唇,游离的视线穿过毕扬肩膀,一跃看到榻上撑着头看热闹的均逸,更觉惭愧,可犹豫再三终觉万事坦然方有真诚,该来的总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