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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从此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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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每年洱市宣布进入夏天的方式均是从一场经日的大雨开始的,天神举办了一年一度的泼水节,一瓢一瓢地往人间泼洒。下城区年年因暴雨被泡在水里,年年讲改进,年年说疏通,结果没变化。今年的雨势比去年还大几分,新闻电台不间断地播报着暴雨来带的种种。洱市周边的河流水位暴涨,河水淹进居民家中,下城区的部分村庄被淹没,经过两天的艰难工作已将被淹村庄的居民安全转移。气象台预计这场雨至少要一周以后才会渐小。

因大雨,剧组暂时停工休息,转拍剩余的绿幕的戏,主要是男女主的戏份,跟巫镇裕没多少关系,拍完他的部分就赋闲在家,跟无相一块等雨停。忽然间没事做,他们不大习惯,找事给自己做,打扫完卫生就挤在一块拼因为平常太忙而一直没拼完的积木。巫镇裕负责看图纸,挑出对应的积木递给无相,由无相来组装,巫镇裕看见他准确地安装到正确的位置时便会觉得他其实健康,其实看得见,然而然而。

他们耗费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拼完模型,大大小小的飞檐矮房,微缩的拱门,无相伏在桌边要他描述给他听,他比照着实地的场景跟无相描述,红墙橙瓦,龟背牌匾,银杏叶随风飘飘,假石群树,石雕栏杆边常有海棠、白玉兰,梨花等等——你想去看吗?我们去看吧。无相没有回答。他望去,发现无相脸搁在臂弯里睡着了。

他蹲在桌边凝视无相,认真如读图纸。你知道吗?看到你的脸就很容易想起天气晴朗,哪怕现在是如此确切的暴雨天,仍然觉得闻见向日葵,太阳蓄在手心,毛茸茸地眨眼睛,全身都被搔到似的痒。他轻轻地拨无相的睫毛,手指梭进发丝,视见无相光饱的额头,怜爱地吻。他抱他到床上去睡,外头仍然在落雨,雨天最好睡眠,不管是短暂的还是永远的。他躺在无相身边继续看他,看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腻的,就像没人会对喜欢的事物腻。不知不觉间他也睡着,在睡梦里听无相小小的呼吸声,握着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冰凉的手指。

再次睁开眼睛,天已黑尽了,雨水澌澌。他手眼一致地寻找无相,身边没有,支起上半身便见他跪立在窗边,扬起脸看雨,长发披散,像一条条丝带般垂到脚边。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发卡,刘海整体地别到一侧,毫无遮挡的脸被月光刷得莹莹。

“无相。”

“嗯!”他偏过脸来,单手撑在身侧,那双祖母绿的眼睛褪色,留下一层浅浅的粉色,“阿裕,我想出去玩。”

这瞬间,巫镇裕居然产生了是自己关住他的心情,明明是因为下大雨才没出门,可是,可是——好,我们出去玩。他们披雨衣,趿着拖鞋出门,与风雨嬉戏,草木波浪不休,无相仰视不断改变形状的树冠,雨扑入他的脸颊,地面蓄起浅浅的水塘,踩在路边更似河边。满天飞蚁,无相挥手捉住几只,挨到巫镇裕身边给他看,说:“小时候,我会用它来钓小鸟,拿线拴着放出去,小鸟吃进肚子里,就可以拽到手里了。”

“我也干过这种事情,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

“因为人家不是笨鸟啦。我其实成功过,但不是因为飞蚁,是因为它愿意陪我玩这种游戏。”

“大家都喜欢山山呀,我要是小鸟也愿意陪你玩游戏,别说绑的已经是飞蚂蚁了,就是什么也没绑,招招手我也肯来的。”巫镇裕跟他一块儿跳到水坑里,在溅起的水花里笑。

“那么笨,要是我骗你过来杀掉怎么办?”

“我自己选的,所以无所谓结果啦。你会杀掉我吗?”

“糟糕,我要跟你讲我会,但你又明知道我不会噜,我发现人们喜欢明知故问。”

“因为看不透你的心呀,所以要不断确定。”

“遇到涯明就后悔了。”

“什么是涯明呀?”

“不跟你说。”

他们在雨里头追跑,巫镇裕张开双臂拦无相,好半天才在便利店门口捉住无相,把他高抱起来,仰望他,“快点跟我说。”无相告诉他,涯明是一种鬼,不是人死掉之后变成的,而是天然存在的那种。涯明会化作人形,在人群中生活,等待你问问题,只要你问了十个有关他的问题,他就会把你吃掉,涯明嘴巴张大了可以吞掉一整栋楼,吃掉一个人非常非常简单,他会吃得很小心,骨肉全部吞掉,吐出完整的皮,他还要穿,穿去吃下一个人。

“你见过涯明吗?”

“没有,祖母说给我听的。”

“是不是不想让你问问题才编出故事来吓你?大人们就是会这样呀,怕你到处跑就说外面有狼,怕你踢被子就说被子外面有怪物会吃你的脚趾头。”巫镇裕问他要不要喝水,无相说要,他们进店里买了一瓶,坐在屋檐下,腿伸出去淋雨。

“但是真的有吃脚趾头的动物,老鼠就吃脚趾头,我见过它吃我爸爸的脚趾,全部啃掉了。”他回忆爸爸的形象,总是生病,总是咳嗽喝药,呼吸是一次药物的循环。爸爸的手掌冰凉,抱起他时总爱用手冰他,爸爸死的时候,他只看见了他的脚,十个脚趾头被啃得坑洼,甲片掉落在脚边。祖母或许就是在那一刻恨透家族的,她如视珍宝的两个孩子,均死得如此惨痛。

“如果我是涯明的话,你会问我问题吗?”无相突然问。

巫镇裕让他喝水,回答:“会啊,人生在世什么都少,问题最多,我要是只能问你十个问题的话,我就要问五次你幸福吗?五次你爱我吗?”

“我很幸福,我爱你。”

“这样就足够了,吃掉我吧。”

巫镇裕倒在无相腿上,扬脸和他对视,笑声是一串不断变化的飞鸟。此刻如若永恒。

雨停以后,长湖学院毕业季正式开始,校门口立起毕业快乐的签到板,许多穿蓝袍的学生在签到板前拍照,校园内立起许多不同的KT背板祝贺莘莘学子的学业继续或结果。巫镇裕跟无相手托手穿梭其中,从相似的人丛里寻找单丰禾,她们约好在操场见面,但操场那样大,装满年轻的男男女女。寻找单丰禾如同大海捞针。

“无相!这里!”一双手举起,完成有目标地捕捞,三个女子穿着蓝袍灰领的学士服把他们捉住,还有一个没见过的男子。身量高,约莫一米八左右,浓眉龟眼,神色温柔地裂出笑,对他们点头示意。

栾文华跟他们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沈道成。这两位小朋友是我们的好朋友,巫镇裕和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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