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你的就是你的,公司交给你们大家就要一起做事,凭什么他一人独大?”
“唔……”
“姓胡的是一把手没错,但这公司又不是他开的,你们是平级,关键还是要靠个人能力出头,你年轻,学历见识又不比他差,真甘心被那老男人压一头?”
“有道理。”
“这两年文化保护是热点,而且我听思焓说枰良古城马上要开发,他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既要又要,这个项目,你不争一争?”
许久没听到他的答复,冉思沐扒完最后一口粥缓缓抬眼,就见裴岘禹正托腮歪头看着她。
暖光下,他周身笼上一层毛绒感,黑发也像是变了色,人看起来平和又温柔。
这一瞬间,他们就像真的夫妻一样,粗茶淡饭,闲话家常。
习惯了从前“喊打喊杀”的相处模式,突然搞这么温馨,冉思沐有些不适应。
她抽出纸巾擦擦嘴,避开他的注视端碗去洗,裴岘禹仍看着她的背影,纤细柔弱,却好似有用不完的巨大能量。
他自愧不如,活在没有目标和未来的世界里太久了,人都木了。
“好,听你的,我试试。”
他应了声起身走近,见她扎起的长发散落,手比脑子反应更快,裴岘禹直接抬手,轻轻拽下她的发圈套在指间。
一边动作笨拙地拢着她不听话的头发,一边低声道:“回家就不谈工作了,明天妈生日,我订了食材还有蛋糕,礼物在我车上,去棉芜家里过吧?”
他的手指温热,理顺发丝时无意的触碰竟比他刻意的逗弄还要难捱。
又来了。
心率加快的错乱。
冉思沐匆匆丢下碗,抢过他还未扎上的发圈,“知道了,谢谢。”
警告时的强硬语气和那张红扑扑的脸蛋非常割裂,裴岘禹饶有兴致地看着,听着。
“还有,说过多少次了,少动手动脚的……”
说完就飞快地跑走了。
他望着闪进卧室的身影,有片刻失神,好半晌缓过来后,摇头轻笑。
迅速收拾好餐桌回到游戏房,裴岘禹关掉音乐窝进椅子里,垂眼盯着屏幕上的游戏结算页面发呆。
狭廊穿行,两门之隔。
他右手垂悬,手背筋络延伸向骨节分明的长指,指腹摩挲,像在努力留下什么。
*
转天上午,裴岘禹开车带冉思沐回家为巧英庆生。
自那年高考结束他回到枰城后,虽然也曾偶尔拜访,但聚齐吃饭——只有他们一家五口,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冉立民主厨,赶走了挤在一起帮忙的姐妹俩,独留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裴岘禹。
冉父是沉默寡言的人,永远做得多说得少,他出身微末,却肯吃苦奋斗,只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妻女最好的生活。
看着他那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裴岘禹心有触动却说不出什么,只顾闷头洗菜。
终于,掌勺的老丈人发话了,言语间满是笑意,“我们家老大没欺负你吧?”
“没有,她很好。”
老父亲像是洞悉了他的谎言,摇摇头,“小时候就差骑你头上拉屎了……我的女儿,我了解。”
裴岘禹这次没告黑状,他默默不语,听冉立民继续道:“沐沐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傻孩子,以前和老杨进城打工,二丫还小,我们就一直带在身边,老大是爷爷奶奶带的,老人嘛,想法落后,总念叨什么儿不儿子的,傻姑娘听进去了……”
“从小就好强,说自己能顶半边天,农活、带娃、做饭……她什么都会,我们做父母的,有难处,也有错处,那时候没人告诉她,其实她只要做个快乐的小孩就好……”
切菜声中断,冉立民佝偻着背,望向一旁的裴岘禹,“岘禹啊,思沐是棵树,一棵在她心里扎了根的参天大树,她固执,不需要靠山,所以我希望你能成为她脚下的那片地,包容滋养她。”
裴岘禹心头一沉,像狂风突然住了脚,却又掀起巨浪,漫无目的飘散多年的纸鸢终于寻到了手持线轮的主人,顺着自由的风,第一次有了方向。
他慢慢回身,倚在水池边,看向客厅。
冉思沐正腻歪在巧英身旁,一边逗弄泥宝一边和妹妹拌嘴,傲娇的眼神、撅嘴的表情、脸上的笑容,都那么孩子气。
胸口发涨发烫,像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很陌生的感觉。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希望,希望她能在他的守护下,永远保留此刻无忧无虑的幸福和纯真。
裴岘禹郑重地做出承诺。
“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