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同在这开平府中,也是一等一的世家,距离顾宅不远。
马车晃晃悠悠,不到半个时辰便停住了。
云紫怡撩帘下马车,昨日才刚刚来过,只不过当时匆忙,为来得及仔细瞧瞧,今日才算是正经见过。
相比起顾宅的低调朴雅,谢府可以算得上更珠光宝气一些。
府门用了上好的金丝楠木,砖砌玉石,雕梁画栋,一带着府内侍女皆是衣着不凡,头上簪钗都值些银两。
侍从将她引入一处空院,云紫怡抬头瞧了瞧上面的题的字——紫云居。
她挑眉,这还真是有些巧了。
前面领路的小姑娘见她驻足,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心下了然,于是拱手介绍道,“此处名为紫云居。
原本是一处空置多年的院子,不过因离着主子居住的紫瑶居,家主居住的紫山居相距不过几步之遥,主子又说与此居名与云娘有缘,便说将云娘安排在这里。
院中一应设施皆已换成了新的,一早也由下人打扫过,娘子可先去瞧瞧是否满意,若不对胃口可再挑别的院子。”
她一向对吃住不会特别挑剔,而且这谢府哪会有破落院子,因此便只是微笑着点头应下,回说这间便可。
小姑娘名唤小莲,年纪尚轻,早上刚刚送走府上一个来做客的谢家远亲,那人刁蛮挑剔,害她挨了好些处罚。
因此方才来接这位“友人”时,心里格外忐忑,生怕又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又要挨上好些骂。
可方一见了人,第一眼只觉得此人分外灵动漂亮,细细相处下来,更发现是位开朗可亲的。
小莲内心登时松了一口气,对这位年轻娘子心生好感。
等到后面云紫怡问起府中近况时,她也一时松口多说了两句。
“家主还如往常一样,一早便去盐场查看了。主子从梧山赶回来,路途遥远舟车劳顿,约摸还没休整过来,这时候多半还在院中休息着呢。”
小连一句话看似道些寻常,但云紫怡还是从其中品出些一二来。
譬如说谢自乐一大早便去了盐场,先不说此人已位居高位,但仍不沉溺于安乐,反而数十年如一日勤勉自身,其心力叫人惊讶。
若紫山楼没有出事,那在此人手里想必会再绵延下去几十年。
而昨日谢家主刚刚突犯风疹,今日便照常处理一应事务。观小莲方才神色,也不像是知晓她家家主出了什么事情。
由此可见,谢家主“染疾”一事,应当是未走漏于外的。
再者说,江南各族虽营商出身,但受大齐尚文之风影响,亦要求府中子弟熟读圣贤书,该有的规矩礼仪更是一点也不可落下。
谢风瑶虽贵为家主之妹,但随心所欲睡到日上三竿,总归还是有些于理不合。
但她睡得舒坦,云紫怡反观阖府上下,也并没有半分不允之意,便知谢府并不是那种死守规矩之地儿,谢自乐对于其妹妹,也是极其纵容的。
小莲接过长枫手中的包裹,帮着在院中收拾了一番。
直到太阳已经高高挂在空中,谢风瑶才提着裙摆,脚步轻快地跑进院子。
“云姐姐!”
云紫怡正坐在院中凉亭喝茶,谢风瑶瞧见后直向她奔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空着的锦凳上,双肘支在桌子上托腮,张口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哪有一点儿世家大小姐的样子,云紫怡不由得失笑。
谢风瑶瞅见茶水颜色都淡了几分,便知道应是添过好几次水了,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颊上泛了丝丝红晕。
“实在是阿瑶懒惰,让姐姐等久了,还望姐姐莫怪。”
云紫怡笑着摇摇头,说道,“平日里若是没有急事在身,我也是要多睡上几刻的。”
谢风瑶眨眨眼,愈发觉得面前的姐姐可亲起来,比平日里那些,天天把步走几尺,肘贴几寸挂在嘴边的人偶小姐们,有趣多了。
她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便脱口而出,“如此看来,王司使当真对姐姐很是贴心……”
小姑娘忽然语出惊人,听得她手里茶盏一颤,险些将茶水洒了出去。
“这……这又有什干系?没有的事,阿瑶说笑了。”云紫怡干干笑着。
谢风瑶有些面露疑惑。她不是没听过王慈的大名。
此人少时成名,有旷世之才。虽出身显赫,但并未借家世荫蔽为自己谋得一官半职。
如今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四方稽察司使之首,全是凭此人敏慧沉静,手段了得,一步一步从稽察司一小吏,立功晋职,到现在无人不敬仰的王司使王大人,连带着整个稽察司都分外被圣上看重。
如此一人,对他人严苛十分,更对自己严苛十二分。
她以往听顾瑜提起此人,常言虽与他交好,但有时也是带了三分敬的。
故她一直以为这位王大人,定是个远远看去就叫人害怕的。
实际上那日偶然一见,也觉得此人冷若冬月寒霜,面上不带一分温和表情,眸光仿佛能看透一切,与哥哥和顾瑜给人的感觉是相差甚远,因此眼神都不敢往那里多瞧。
只是在后几日的相处中,见他依旧对别人冷冰冰的,对云姐姐倒是也不苟言笑,但还是能瞧出些隐晦的温柔。
尤其是那日见他二人一同走出来,阳光从背后打到二人身上,轮廓身影都透着几分柔光,她一下便看呆了,只觉二人郎才女貌,宛如天仙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