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回忍俊不禁,他已经能从林之珩下意识的称呼中感受到“小回”在他心里的特殊了。
他挺能理解林之珩的心态的,好比自己确定未来选择美术时描摹的那张简单油画,虽然现在看来笔触稚嫩,很多细节都处理得马马虎虎,但那是他创作的开始,是后来再多的优秀作品都代替不了的白月光。
他笑了笑,“你这个小家伙,情感还挺丰富的。”
林之珩又凑近了些,“你知道吗,其实小回这个角色是有……”
“你……”方玉回终于忍不住开口,“身上有钩子吗?非要离我那么近?”
林之珩一愣,视线往下看去。
他刚才太激动了,不知不觉就蹭过了大床中线,再往前蹭一点就要睡在方玉回身上了。
“不好意思啊哥哥,”林之珩连忙退回去,“我挤着你了吧?我不小心聊得太忘我了。”
方玉回摇摇头,盖好被子闭眼,“睡吧,快睡。”
他可不敢再跟林之珩继续聊下去了。
一会儿该骑他头上了。
翌日一大早,方玉回的脸颊紧贴着林之珩的手臂,被硬生生的憋醒了。
他昨晚做了一夜化身孙悟空被五指山死死压住的噩梦,恍惚片刻,下意识就以为林之珩又在夜里挤他,伸手就要把林之珩往床下推。
然而,但他看清林之珩的样子时,又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方玉回睡相不好,他自己是知道的,现实家中两米二的床都不够他睡。此刻身下的床跟家里的差不多大,可能还要大一圈,他硬生生占了一大半,一只脚还伸直了搭在林之珩的小腿上。
林之珩不知为何没有叫醒方玉回,也没有像抢被子一样跟他争地盘,只是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像只闷熟的虾,熟练地抱着自己。
方玉回心里再次浮起一丝愧疚。
孩子好不容易睡了一次正经觉,还被自己挤成这样。他默默收回脚,轻轻下床。
为表歉意,他小心扶正林之珩的拖鞋,洗漱过后独自去了学校。
洛伊美院人来人往,随处可见背着画板的学生,偶尔还会路过前来讲学的大师,学校里喧嚣热闹。
方玉回就穿梭在这群人里。原主的身份并没有在学校公开,因此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来打扰他,这所学校也就成了原主为数不多的疗愈之地。
又因为原主性格安静不喜社交,所以免去了方玉回很多麻烦。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B302油画教室已经坐满一大半。方玉回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好,无聊地等待着八点的到来。
须臾,正前方坐下一个纤瘦的女生,穿着羊毛大衣,一头黑得发亮的头发高高束在头顶,两耳戴着大大的蝴蝶耳环。
她坐下时带起一阵伴着花香的风,方玉回下意识看了过去,又悄无声息地移开视线。
正发着呆,后门哄闹着走进来几个叽叽喳喳的男生,其中一个边走边拍身边人的肩,笑道:“还是老四厉害,四十五分的时候还在食堂吃早饭,这才过去多久?有十分钟吗?就到教室了。”
最近的食堂距离这里也有好几公里,骑车都要一段时间,被称作老四的男生估计是一路冲刺过来的,红着脸大口喘气,解释道:“这节可是张教授的美术鉴赏,我不想错过。”
同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方玉回看了两眼就收回视线。
大家都好活泼,可惜,他在书外上了十几年的学,现在还要继续上,早就学死了。
八点整,知名油画家张实开如期而至,谦逊地颔首后,利落地打开PPT。
方玉回撑着脸,注意力逐渐被这场专业的讲学吸引。
这边的学术内容和现实中挺像的,但现实中他没那个上世界名校的经济基础,所以很珍惜张实开所说的每一个字。
突然,前排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张实开仰首在教室里寻找,“油画E班的班长是谁?来一下,你们班的学生不舒服,带他去一下医院。”
一圈学生回头看,方玉回也随大流地跟着找。前面的女生回过头,笑着问:“你干什么呢?教授在叫你,小回。”
方玉回这才意识到原主居然和这个女生认识。
听她的语气,似乎关系还不错。
来不及细想,方玉回站起身,充满遗憾地带着刚才路过他身边的老四去往医院。
老四早餐吃得急,又疾跑进教室,医生触诊后初步判定他是阑尾炎。
急诊超声很快就出了报告,一看,果真。
点滴在十几分钟后挂上,老四奄奄一息地坐在输液大厅里,嘴里惋惜地轻叹:“怎么这么容易就发炎了,耽误我上张教授的课。”
方玉回也可惜,闷闷不乐地安慰:“以后还有机会,你别灰心。”
“主要是,我的期末作业还想让张教授指导一二呢,”老四余明光抬眼盯着玻璃瓶里一颗颗往下滴的药水,“今年我们学校和国家美术院合作,优秀作业可以在一楼大厅展出呢。”
方玉回配合着问:“你要画什么?”
方玉回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余明光的视线不自觉就被他吸引了过去。
从大一开学到现在,他第一次跟方玉回那么近距离的交流。他们班长并不喜欢热闹,平时上课也都是一个人安静寡言地坐在后排。他偷偷打量着方玉回柔和小巧的侧脸和浓密卷翘的睫毛,心里忽地开出一朵异木棉。
方玉回是异木棉的果实,将于某个春日的午后悄然绽开,每一条柔软的棉丝都会裹满干净的阳光味道。
余明光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