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点点头,裴峰看到少年输入了保护局的通讯密钥。
事到如今裴峰已经不会觉得这件事奇怪了,他只是问:“你要做什么?”
“他需要吃药。”谢林川扫了他一眼。
裴峰觉得不可理喻:“你觉得邵祁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允许你给他送药?”
“他给他试了药,至少得让他活。”
谢林川皱了一下眉,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监控录像里的人,然后很快恢复平静。
“而且,”谢林川的语气很淡,手指不自觉地捏了下屏幕的角,平静道:“……邵祁爱他。”
裴峰:“……”
裴峰:“什么?”
“我说,邵祁爱他。”谢林川重复了一遍:“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份案件报告吗?「所有研究员都爱上了他」,这是你们的原话。”
裴峰嗤笑了一声,他忍不住提醒谢林川:“就算当时邵祁对木生产生了情愫,也不代表现在依然存在。他穿破了他的皮肤把他吊在十字架上。这样也是爱吗?”
谢林川不答反问:“你爱木生吗?”
裴峰一怔:“我当然不……”
“听到木生在人民医院的消息以后,你就立刻从裴家逃了出来,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他。”
谢林川冷漠地看着他:“自从他与我绑定,保护局视他为洪水猛兽,不再愿意接纳他,你就又企图在平关山找到一个私人的地方把他藏起来……”
谢林川的声音很慢,眼神却冷的要命:“你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旦被发现——无论是被你那个位高权重的叔叔,还是我——会有什么下场?”
裴峰:“我……”
“你当然想过。”谢林川笑了,再次打断他:“你弄断了木生的手,我弄断了你的骨头。你没有任何怨言,是因为你知道,是自己棋差一招。”
周围不免也有保护局的工作人员,谢林川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他没有想要所有人都听见他说的话,但没有人能够忽略他的声音。
“你打他,骂他,羞辱他,让他对自己的认知产生偏差。他将自己视为猪狗,以为只有死亡才能解脱,你却因为他不肯求死而挖苦他。”
谢林川眼神阴冷:“裴峰,我很好奇,这样的人,为什么值得你心甘情愿地为他折断骨头?”
裴峰的嘴唇哆嗦着,他许久没能回答。眼前不断闪过被副作用折磨的生不如死时木生的样子。
他恨木生,更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办法真正地了解他。
“我……”谢林川的目光如有实质,裴峰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明白过来自己不应该祸水东引,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垂死挣扎道:“那你又好到哪儿去?!你将他藏起来,以为只要一直在眼皮子底下他就能安然无恙。当初签协议的时候你说了接管后全权保护他的安全,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我们何必费这个劲在这里救他?!”
谢林川蹙着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裴峰,月光打亮他的鼻梁。
“你说的对,”他这样说道:“是我做的太差。”
裴峰一愣,看到男人低下头,温柔地望着屏幕里的人。
神态如同看向自己宠溺的爱人,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就应该给他骨头上穿个环儿,”
谢林川语气平静:
“把他拴在身上,让他一辈子都跑不了。”
*
体温上升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木生逐渐有些神智不清。他不想晕倒,也不想就这样睡过去。
呼吸本身对他来说成为负担,他逼自己清醒一点。
“612的哥哥看起来怎么样?”试图转移注意力,他问石沛:“很正常吗?还是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石沛想了想:“嗯……有点不一样。”
木生的嗓子哑了:“哪里不一样?”
“他很着急,”石沛说:“他一直说,没有时间了。”
木生的头疼的快要炸开:“你有问他为什么没时间了吗?”
石沛摇摇头,然后想到什么,又点点头。
“那个叔叔说,药快过期了,今天是最后一天。”石沛去摸他的胳膊,被青年的体温烫了一下手:“……你好烫,真的没事吗?”
木生摇摇头。他很快因此感到眩晕。
他把手腕翻出来,石沛找到了那颗针孔。
木生身上绑了很多的线,这些线的尽头连接到房间的墙壁上。看起来就像石沛做过的身体检查那样。
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这些线看起来很奇怪,但并不是很吓人。
他隔着这些线拥抱木生。后者将下巴无力地靠到小孩儿的肩膀上。
木生的脑子很乱,无数细枝末节从他脑海里跳出来。
他曾经和宋子仁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后者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他无法从他身上感知到任何不同寻常的东西。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木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是在和石沛一起去附属医院办理住院检查的路上,有一个叫温萌的护士告诉他们,旁边的精神病院跑了一个病人。
起初木生以为那是杨玉梅。资料记载她的确有精神分裂的家族病史,再加上邵祁的意念控制很有可能就是从精神状态并不健康的人入手,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杨玉梅会心甘情愿地与邵祁合作。
他起初以为,是邵祁控制了她。就像控制阿庆将自己推下窗台,或者控制偷窃者偷走调查局的焦尸。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杨玉梅并没有被控制,如果她只是因为什么原因决定与邵祁合作。那么从新宁医院逃脱、挂着杨玉梅身份信息的人又是谁?
这个人,是宋子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