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寂静。
金盛笑容有些挂不住,也有些尴尬,只好自问自答,“方一策在哭。”
“他哭你笑什么?”谢家豪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你还有这种兴趣?”
“……胡说什么!”金盛脸上的笑容彻底被愤怒取代。
他重重地敲一下副驾驶的椅背,“这证明方一策明白了,他没资格和我谈交易!”
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司机王帆看了眼后视镜,忽然冒出来一句,“他真的在哭?”
金盛在镜子里对上他的眼神,“不然?”
“没事。”王帆缓缓收回视线。
他只是觉得刚才那断断续续的哭声,和自己儿子写不出作业时耍赖的假哭很像。不过似乎也并不影响大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最终选择缄默。
金盛不明他何意,干脆也收起手机,开始闭目养神。
两辆各怀鬼胎的小车继续沿着山路前行。
再一小时后,他们到达此行终点——地下赌石场。
和那种人挤人的赌坊不同,这赌石场在一个小村子里。一进村,先是平平无奇的几排土坯房,绕过两个弯后,才是别有洞天。
一片足有近两三百平的空地上,摆了不下上百个地摊。每个地摊上都铺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石头,有不少人或走或停,或驻足观看。摊主们也不多说话,身后站着各自的凶恶打手,仰头看着各位买家。
如果是路人经过,恐怕会诧异于这些人在这里看什么泥巴石块。可只有身处其中的赌徒才明白,这里头动辄是自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
金盛没让司机王帆下车,只任由宁海领着他们慢悠悠地在其间行走。而他则一边观察着方一策的脸色,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地上的各种石料。
刚才还哭得那么厉害,现在反倒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能说果然还是年轻人,太要面子。金盛在心里暗暗嘲笑他。
跟着宁海走过一个拐角时,谢家淇忽然回身看向他,一副常客的语气,“已经逛了一圈,金总有什么想法?”
金盛不答,又去问谢家豪,“豪总有什么想法?”
谢家豪:“……”想睡觉。
他下车之后就浑身不自在,除非不得已实在不想离那两个人太近。可现在金盛既然开口问到,他也不好驳金盛面子,干脆脚步一顿,随意停在一个摊位前。
金盛大致打量了一下摊位上的石料,心里有了数。
他微笑着看向宁海,“宁老师,不如我们先挑一块,小试牛刀?”
面前这摊位上的石料大多为黄色和白色的腊皮壳石料,容易出价值连城的老种,更容易出一文不值的砖头料。
虽然有那块帝王绿在前,可毕竟是方一策一面之词,他还是得试一下宁海,确认下此人底细。
宁海凉凉瞥他一眼,随手一指斜前方一块不起眼的六角形石料,“开。”
摊主的语气比他更风平浪静,只比了个手势,“一。”
这是要一万的意思。
金盛偏头看向谢家豪,“豪总觉得怎么样?”
谢家豪本来就对赌石没兴趣,一听这价格顿时撇嘴,“一块石头这么贵?你怎么不去……”
金盛眉头一皱,连忙以拍肩截住他后边的话,“小事,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谢家淇,你要帮豪总开吗?”许久没开口的方一策突然冒出来一句。
谢家淇挑了挑他的下巴,“宝贝说开,我就开。”
方一策啧了一声,一把拍开他的手,“开你的,别动我。”
金盛在心底冷笑。原来不是云淡风轻,而是不敢明着发脾气。
看来,把他债主找来,还是起了些作用。
“那就开!”谢家淇倒是不在意方一策的态度,笑着看向谢家豪,“哥,亏了算我的,赚了算你的。”
谢家豪看了眼他的表情,又看了眼他放在方一策腰上的手,最终缓缓移开视线,没应声。
金盛把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底,有些疑惑。
这两兄弟明明前几天还吵得不可开交,怎么到了今天,谢家淇还会花钱帮谢家豪开石头?
不过归根结底,似乎还是因为方一策的一句话。
看来,在和谢家淇的关系里,方一策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
他这边还在思考着,宁海倒是已经冲摊主给了指示,“开。”
摊主摆摆手,身后一人就走出来抱起他刚才挑中的石料,径直领着人向后方的切割场走去。
以往所去的赌石场,都是一手交钱一手切石,可今天这个竟然可以直接切,金盛不由得有些好奇。正好这也是个和宁海搭话的借口,他干脆绕到宁海身边,“宁老师,这里是什么规矩?”
宁海听出他言下之意,淡淡晃了晃手里的小牌子。
金盛顿时了然。
刚才他们进门时,看门的人就给了宁海这个牌子,看来是记账用的。这个方法倒和普通赌场差不多,当下没花出去钱,就会短暂麻痹人们的意识,而让他们越赌越多。
反正他们这打手众多,也不怕有人能跑。
金盛暗暗佩服。
一行人来到切割场。
切割场倒是比摊位那边空旷很多,人也没多少,充斥着机器轰鸣,和或悲或喜的咆哮声。
打手也不和他们客气,直接把石料放到机器上,按下开关。
他动作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块石料已经被对半切开。
只是那被切开的位置没如他们所想一刀见绿,透明度差,杂质也多,是明显的砖头料。
金盛瞥了眼谢家淇瞬间僵住的脸色,脸上多了些饶有兴味的笑,“宁老师,你看这……”
宁海看也不看他,依旧老神在在,偏头看向打手,“往右偏五公分,再一刀。”
这种不信邪的操作金盛也见过太多,但是这石料对半开就已经这个品质,再偏多少也是回天乏术。他的笑容里更多了几分探究,“宁老师,能救?”
宁海看也不看他,“下刀。”
打手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