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流水声逐渐清晰,一阵风起,拨动了帐上的金铃。
丁零零——
清脆的声音入耳,将那黑沉无声的噩梦搅碎,似有一只手无端出现,将她从那片黑暗中拽了出来。
床上女子痛苦地蹙紧眉心,片刻后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入目的光亮于她来说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遮在眼前,可四肢却有些不听使唤。
她只能再次闭上了双眼,适应了许久才慢慢感受到了手指的存在,像一只提线木偶般僵硬地牵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坐了起来。
这房间内的陈设似乎是她的习惯,但东西都有些陌生……
她记得她的床头原有一扇漏风的窗户,她觉得有点意思便一直没有修补。
透过那小缝隙吹进来的风有四季的味道,春夏有草木的清香,秋日隐约能闻见果子的甜香。
冬日的味道则清凌凌的,偶尔能觑见钻了缝隙进来的雪。
如今,那扇窗户不知何时换成了精致的雕花大窗,很漂亮,隐约有股沉郁的木香,宁静怡人。
身上的被子也软极了,又轻又软,千山门从没有这样的被子。
床边不远处摆着一只黑沉沉的桌案,光滑锃亮,上面除了几本小册子,还放着几盆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仙草。
季厌望着眼前的一切,面色沉静地按了按眉心。
这里不是千山门,也不是任何一个她所认识的地方,只是这屋中陈设令她有些眼熟。
她脑子混沌得厉害,从记忆中怎么也搜寻不出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她记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那些沉睡前的记忆在她脑海中凌乱地闪过,纷乱芜杂,短时间内恐怕也无法厘清。
她调整了下呼吸,开始吐纳。
这里景致怡然,灵气鼎沛,只是她如今只能将这山谷窥得一个大概,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需要先恢复力量再做计较。
吸收灵力的过程十分煎熬,不出所料,她不仅体内灵力全失,更是几乎跌落了一个大境界,如今约莫只到化神初期的修为。
而且她的灵脉破碎干涸许久,灵力如同小溪般流过时,好似夹藏了无数颗细碎的石子,硬是将脆弱的灵脉刮得生疼。
那片黑暗中没有日月流转,她也不知自己修补了神魂多久,似乎是很漫长很漫长的时间……漫长到她以为会永远留在那里,但她竟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虽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处,但她看的分明,她的身体被有心人精心将养千年,看似脆弱,但却已被修复的极好,只待她醒来,便能重新修行。
体内运行一个周天后,修为恢复大半,季厌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正在接近自己的房间。
在回到床上假装沉睡和迅速离开之间,她只犹豫了一瞬,便熟练地画了一个法阵,转瞬之间便至百里之外。
能坐拥一个山谷,并将她藏在此处的人实力必然不容小觑。
既然山谷的法阵并未困住她,那她的苏醒极有可能是个意外,而趁着对方松懈之际离开才是上策,至于报恩,还需待她弄清楚这人的实力后再从长计议。
祥云笼罩的群山,仙音袅袅。
千山之巅的一片冰雪之上,屿国使臣忍不住裹紧了身上临时找出来的大氅。
早知如此,还是应该采纳在千山书院会面的提议。
山下明明才刚刚开始退去些暑意,山顶便已寒冰刺骨。
寒风像是冰冷的钢刀,一寸寸刮磨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不消片刻,那片皮肤便泛起僵硬的痛意。
被他们拥护在最前方的女子裹在一件纯白无杂色的狐裘之中,整个人似乎陷入了那片白色的毛绒。
她边走边垂眼看看茫茫云雾之下的众山,此刻他们仿佛已经站在了世间的最高点,若非山岚缭绕,或许,能看见千里之外的王宫。
“泠月公主,雪山路滑,还请当心脚下。前面不远处的殿内已燃了炭火,殿下可喝杯茶暖暖身子。”
负责接待的青衣尽职尽责地引着路,她似不畏寒,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衣衫。
她说着话时,微微转了目光,有人跟随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抹流光从千山之巅划过。
青衣只瞥了一眼,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继续对女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道,“泠月公主,请走这边。”
被称作“泠月公主”的女子只随意望了眼流光消失的方向,似并没有留意。她轻轻颔首,跟随青衣去往会见山主的偏殿。
千山与其他国家不同,与其称作国家,不如说是由万千座山峰、山谷拥立而成。
据说千年前仙魔大战后,各大宗门颓败,天才陨落,为了早日恢复力量,他们逐渐聚集起来。
直到几百年前千山山主横空出世,他们以千山山主为首,在最南方崇山峻岭人迹罕至之地,用几百年的时间建立了一个属于修士的国度。
千山山峰、山谷数以万计,其间修士也是不计其数。而看着那流光去往的方向,泠月独独想到了,寄风谷。
千山无人不知寄风谷,那既是千山的圣地,也是禁地。
只因为那里住着一个人,自仙魔大战后便陷入长眠的栖竹仙尊,也是当年在嗜渊以一己之身扛下魔君长镰,重创魔族之人。
这些年来,千山山主一直守着寄风谷,不断寻找着各种灵药与办法,却始终未传出关于栖竹仙尊苏醒的消息。
坊间巷中早已流传起不少猜想,都是些关于仙尊是否已经陨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