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院长院子里这么闹的人,都是些千山书院的老人。
早年这些人意气风发,追随着山主将千山一步步建立起来之后部分人厌倦了争权夺势,又因为在修为方面一直未有突破,因此他们对修行一事逐渐看淡,便隐退到了千山书院。
他们曾经都是千山的肱骨之臣,修为是千山拔尖的,而他们在各方面的经验对于书院更是至关重要。若非因为对于千山的拳拳之心,他们或许早已卸甲归田,找一座山隐居或云游四海都未可知。
薄耀期好声好气将几位先生劝退,仙会在即,他忙的焦头烂额。
几位先生前脚刚走,便又有人找了上门。书院今年作为仙会的主场,场地及流程都得预先安排出来,各国还会派人前来参加,人一多,身份各异,便难以管控,很难不出乱子。
这些日子书院愈发热闹,每日都有新鲜的面孔出现在书院,季衡作为千山的主事人,自然也愈加繁忙,几乎整夜整夜地宿在千山之巅。
只是,他依旧每日都要抽空去寄风谷看上季厌一眼。即便有时候已是深夜,季厌已经入睡。
仿佛若是哪日少看了一眼,她就会忽然消失了一样。
“师尊,等过几日仙会举办的差不多了,我们出去走走如何?马上要到花灯节了,往日这个节日都很热闹。”
季衡这日抽了片刻闲暇来得早,手中照例拎着许多吃食。
还没进门,季厌就感受到了食盒中清灵鲜香的气息,她寻思着又是些仙草灵兽炖的汤,于是应了声,身子却懒散着没有动弹,照旧倚在榻上翻着什么册子。
可当那些吃食被一件件摆好在桌上,她又不自觉站了起来,坐到了桌边。
灵兽汤还是很鲜的,和仙草一起炖,味道尤其鲜甜。
不用徒弟开口,季厌便动起了筷子。
不过吃了俩筷子,她又恋恋不舍地再度放下了。最近吃的确实有些多了,季衡每日变着花样送,她不饿也馋。
看她放下筷子,季衡又将一小碗鲜红的果汁往她面前推了推。
杯中带着仙酿果独有的灵气,扑入鼻尖,季厌抿了一口,陷入沉思。
“师尊在想些什么?”季衡望着对面出神的女子,心脏紧了一瞬。千年前她便是这样,不知在思考什么,然后不声不响地便做出了决定。
她会为自己的决定做好万全之策,没有人能拦得住她,只有当她的计划开始运转的时候,或许他才能有幸得知她究竟想做什么。
季厌最近的心绪有些乱,只是她一贯的面上没什么表情,所以叫人难以察觉。
“好久没喝酒了,你可还记得以前坊间卖的那酒?”
原来是酒。
季衡放下心来,眸子带了浅浅的笑意,“那酒烈性大,易醉人,等师尊身体好了,我去买壶回来,师尊慢慢喝。”
季厌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季衡日日精心挑选了灵果与各种仙草灵兽炖的菜肴带过来,才慢慢将她的身子将养得差不多。她点了点头,不再提酒的事情,陷入沉默之中。
自从嗜渊嗅到那人的气息后,她实在是有些心神不宁,她甚至分辨不清自己如今的心境。恐惧、厌恶、害怕、憎恶……
他究竟为何会出现在大荒之外?若说是为了来取她的命,她不信。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岂会为了报仇便轻易搁下肩上的责任?
他无法轻易地走出大荒,她倒宁愿相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不得不离开大荒,恰好出现在嗜渊。
……可他既离了大荒,于她便是一重危险,若是不幸一朝正面相逢,取她性命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秋日的午后,千山书院树冠最大的那棵树上,季厌正眯着眼透过层层树叶觑着一片落下来的天光。
寄风谷夜里太安静了,她最近思绪纷杂,总睡不好。此刻听着书院的纷杂吵闹,忽然有些倦了,眼睛也慢慢地阖上了。
“山主大人来了,刚好,我丢了只猫,快帮我找找。”
季衡看着薄耀期在院里院外穿梭,一只只清点着,有些好奇,“你这里这么多只猫,你分得清是哪只?”
薄耀期头也没抬,“整个书院的猫都在这里了,其他都没丢,就最新来的那只丢了,你上次见过。”
季衡大概想起了那猫的模样,又听他道,“整个院子都翻遍了,它在书院内尚且安全,离了书院就说不准了。你快帮我看看,它还在不在附近。”
化神期的修为,灵识可通三山五岳,见千里之外。
季衡惯常并不怎么用这个能力,如今被薄耀期拉来找猫,也颇有些无奈。
灵识从书院逐渐覆盖到整座山,再到周围数座山峰山谷,不过瞬息之间,方圆千里尽在季衡眼中。
书院角落,季厌靠在树上美梦正酣,一只玳瑁趴卧在她胸口,尾巴有意识的扫过她颈间。
如此祥和之景,季衡难免有些愣神,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薄耀期催问才收了神通。
……
看见有人靠近,玳瑁嗅了嗅味道,半阖着眼皮动也未动。
薄耀期各种手段都使了个遍,玳瑁猫纹丝不动,他转头看向一直静立在身旁的季衡。季衡对于唤猫没有多少兴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转眼去看着睡着的季厌。
她的眉间不知怎么忽然皱紧了,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
季衡原本随意放在身旁垂着的双手,无意识的也跟着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