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没有烦恼,没有分离,岁月静好。
美好的时光总是无聊又无比短暂,它们悄无声息地从指缝溜走,让快乐转瞬即逝。
可它们却又在记忆里扎根,长成了足以抵挡一切的巨树。
周青枝仍旧坐在那张小凳子上,她眼前的画面如同跑马灯一般迅速闪过,待一切停下来时,她已回到了王府。
在外打仗的父亲终于传回了消息,大军得胜而归,不日班师回朝。
娘亲脸上的郁色一扫而尽,终于有了些真切的笑意。
她很爱父亲,周青枝知道。
她是一个很好的妻子,一个很好的母亲,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儿。
后来,她还想要当一个很好的皇后。
人生苦短,又如何能事事做到完美。
她殚精竭虑,耗尽心力。有人却只是轻飘飘地伸了伸手,便将她推入深渊。
周青枝时常在想,若是那时候她再大些就好了,她便能提刀挡在她身前,将那些冠冕堂皇、拿着道德礼法来欺她的人杀尽了。
一步退,步步退。
那就是群喂不饱的野狗,一个个,一群群,都想将她们盘剥殆尽。
至于那个男人……周青枝冷眼看着那报喜的信纸被珍而重之地展开、铺平,藏在了那小紫檀木匣中。
权力与欲望最是吞噬人心,他在那欲望场中沉浮,早已忘却了初衷。
天家的妻子不是妻子,整个后宫都是他的女人,她们失了自己的名姓,不过是权力的牺牲品。
天家的儿女不是儿女,他们为了活着彼此争斗,争到的权力每多一分,他们与母家活到最后的希望便多一分。
这个争斗场上从来都没有赢家,所有人都是败者。
记忆在眼前拂过,那些久远的回忆竟在此刻都清晰无比。
她望着它们,想要寻找一个能改变一切的点,却一无所获。
一切变化自他继位始,可若想要活着,那场争夺帝位的战斗中,他们就必须是胜者。
记忆陷入凌乱,她的梦境一瞬间也变得无序。
所有的一切好似坍塌,周青枝一时不察,整个人急速坠了下去。
但她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轻浅而熟悉的香味萦绕鼻尖,她听见了谢银竹的声音。
“阿枝别怕,娘亲永远都在。”
周青枝轻轻在她胸前蹭了蹭,乖巧地低低应了声,手中却将人搂紧了。
香断。
屋外一阵嘈杂,吵嚷声很快便传到了周青枝的耳中。
“公主殿下,”贴身侍女阿蜜敲响了门,“太子适才在附近街上被人行刺,失血过多,此刻正送往公主府。”
“怎么回事?”
起霞推开门,阿蜜立即上前替她披上了狐裘,“事情发生的太快,行刺之人已在追拿,眼下公主府最近,所以谢小公子便做主传了消息过来。”
“霜儿?霜儿可有受伤?”
阿蜜摇头,“谢小公子一切都好。”
“将听露院收拾一下,叫上府里所有的大夫先去候着,并立即派人去传太医。”
起霞眼神冰冷,眉羽间戾气深重。
这么多年了,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后宫那几位,还是前朝这些,手都未免伸得有些太长了。
“二位可在此歇息片刻,本宫有急事处理,稍后便回。”
听露院毗邻主院,修炼之人五感敏锐,即便是不动用灵力,院中的动静也一丝不落的传入了二人的耳中。
大夫、侍女,再到匆匆赶到听露院的太医……嘈杂声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
直到阿蜜步履匆忙地再度敲响了门。
“听说桓少主出身医药世家,名下药铺常有售卖些稀有的灵药,公主殿下想请二位过去看看,是否有灵药能救太子。”
季衡不置可否,周青枝早看破了他俩的身份,如今来请,想求的恐怕不是桓家,而是摘星楼。
看来,周长赢的伤确实棘手。
“太子的伤在右腿,被人以软剑刺入,伤口并无查出毒素,但宫内上好的止血药使上了也无法完全止住血。”
“太医暂时绑住了腿,血流的慢了些,但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目前太医在讨论是否将伤口剜去,只是伤口太深,处理不好很容易落下残疾。”
阿蜜一边介绍着,一边带着他们往听露院而去。
路上守卫增多了不少,将听露院几乎围的水泄不通。
浓郁的血腥气混着药粉的味道,隔得远远的便飘入了鼻尖。
阿蜜出示了公主的令牌,将二人带了进去。
太医在门口吵作一团,侍女端着血水从房内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