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祝山山下,不知何时暗处多了许多双绿幽幽的眼睛,它们紧紧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季厌。
她身上属于化神修士的气息让它们不敢寸进,可动物的直觉又让它们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呼吸微弱的可怜,仿佛下一刻便要停止。
如果吃了她,不,哪怕是一口,都能让它们的修行一日千里。
它们躲在暗处蠢蠢欲动,贪婪的注视着季厌,那甜美的血腥味在它们的鼻尖肆意挑逗,勾引着它们上前。
忽而,地面开始震动,不知从何处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蛇鼠虫蚁,它们像潮水般涌向地上的女子,顺道将拦在路上的生灵也一并给啃噬殆尽。
鲜血来不及流淌到地上,不消片刻,满地只剩洁白的骨架。
眼见蛇鼠虫蚁只差一步便要爬上季厌的身体,一道剑气猛地劈出,将它们挥退。
匆匆赶来的季衡从天而降,将人护在身后,支起一道守护的结界。
结界很快便被黑色的潮水覆盖,它们不断啃食着结界,原本坚实的结界逐渐脆如薄纸。
“殿下,何不催动灵蛊?此时催动,她毫无招架之力,便只能任由殿下差遣。”
“这张牌还没到动的时候,若此刻催动灵蛊,以季衡对他师尊的爱重,牺牲自己也会取出灵蛊。而季厌失了限制,本宫到时候对付她的胜算便少了几分。”
周长赢摸了摸腕间的铃铛,看着阵中的二人若有所思道,“盯紧他们,必要时可多添置一道杀招……就针对咱们的栖竹仙尊好了。”
瘴气之下,数以万计的鼠蚁蛇虫受到指引,在林中不断前进着寻觅着。
它们爬过断枝落叶,从四周包围而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道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他们在蛇虫中行进,每一声脚步都能让地面尘土飞扬。
季衡手中剑气不断打出,击飞一轮又一轮的蛇鼠虫蚁。
与此同时,他一次次支起结界,将他们二人笼罩在内。
季厌受了重击,从崖上坠落,又落入这片瘴气之中,昏迷不醒。
仿佛坠在一片虚无之中,季厌感受着自己的神思在不断下坠,她任由它不断下坠。
黑暗逐渐包裹住她,她依稀听到了有人在叫她。
可是周围一片漆黑,像极了那一夜。她明知黑暗之中有危险,还是义无反顾的撞了进去。
可是,真的太黑了。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她坠入了大片盛开的彼岸花。
一股温柔的力道将她托起,放在河边。
她回头去看坠落的地方,只见彼岸花安好无虞。
“你是何人,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季厌瞧不见说话之人,那声音空茫悠远,近在咫尺又好似远在天边。
“我不知……我记得我好像想寻一座桥。”
那人道,“沿着忘川往前百里,可看见一座桥。走过那段桥,前尘尽忘,不知可是你寻的桥?”
“我记不清了,”季厌摇了摇头,她打算去那座桥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那道声音没有再问,如来时一般消失无踪。
季厌望了眼一片迷蒙的河流彼岸,顺着忘川一路向前。
大片盛开的彼岸花仿佛绽放的红色血液,在无声无息的忘川河畔,凄美又绚烂。
走过那片红色的原野,季厌看见了那声音所说的桥。
那桥上人群熙攘,却是只进不出,他们走过桥走进迷蒙的彼岸……
“生魂不得过桥!”一道厉喝将她惊醒,不知何时,她已站在桥上。
守在桥边的女人看了她一眼,道,“你魂魄不全,过了此桥,便是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季厌脚步顿住了。
“这座桥对面是什么?可有住着一个人?”
“这桥对面哪有人,倒是住着无数的鬼,找人你得去人间。”
说完后,女人转头不再看她。
她身旁却不知怎么蹿出一狗,从季厌脚边跑了过去。
季厌被那狗撞的昏沉一瞬,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尊……师尊……醒醒……”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季厌终于听清了,是季衡在呼唤她。
乍然间,她灵台一阵骤亮。
她看着闪耀在识海中的灵印,下一瞬将自己从那片漆黑中拼命扯了出来。
这是她与季衡之间的师徒印,若季衡有性命之忧,她会即刻知晓。
如今亮起,恐怕是季衡遇上了麻烦。
季厌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蛇鼠尸体,而她正前方半跪着一个白色身影。
正是季衡。
季厌不知他何时来的,也不知他撑了多久。
从崖上被打落的那一瞬间,她已然力竭,虽说坠崖不会身死,但难保不会在昏迷期间被妖兽啃食。
可眼下,被妖兽逼至绝境的竟是季衡。
季厌凝起灵力打落一只飞扑而来的妖兽,强撑起身体,走至季衡面前查看了下他的情况。
……气若游丝,灵力所剩无几。
他勉强抬起头,望见已然醒来的季厌时,疲惫而通红的双眼中满是惊喜。
“师尊……”
这一声低喃几乎轻不可闻,季厌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不太明白季衡,若说那千年对于沉睡的她而言,不过就是一段数字,此刻,她却是再也避不开了。
季衡的感情过于浓重,若是她一直未醒,他是不是打算战至身死……季厌不敢赌。
“真是个傻子……”季厌抚着他苍白的脸低喃,灵气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心,他逐渐陷入沉睡之中。
浓重的瘴气之中,一抹巨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再度爬了起来。
那一瞬间,季厌仿佛被一道恐怖的目光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