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的记忆突然撕开了一道口子,她想起来,对于未曾修炼的普通人来说,冬天应该是极冷的。
随着她走出房间,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她裹挟着风雪,带着些木柴再度归来。
火光闪烁,房中的温度逐渐升高,小家伙脸颊通红,裹着被子不再颤抖。
季厌本打算转身离开,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滚烫,冒着细密的汗珠,眼神也有些呆滞。
他生病了……意识到这一点,季厌愣住了。
她没学过岐黄之术,也未修习过疗愈的法术。似乎……受过的伤,在每次她醒来时都已大好了。
两百年时间,她学会的只有如何战斗,如何活下来,如何打败一个又一个不安分的家伙。
她蹙着眉,无意识的在床边站了很久,直到一声低浅的呢喃传入耳中,她才回过神来。
“姐姐……”
小家伙清醒了些,仰头望着她,他的身子向季厌倾斜,却又努力克制着没有碰到她。
季厌碰了碰他的额头,还是烧的厉害。
手指的冰凉温度仿佛炙烤大地上降下的几点甘霖,他贪恋着这温度,在那温度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向前移了半寸,然后又后知后觉地立即退了回去。
“姐姐……”他又唤道。
季厌道:“我带你下山去找医师。”
说着她便去抱他,他裹着被子一动不动,不让她抱,低声道,“我们没有钱了。”
季厌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学着记忆中梧方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道,“没关系,我会想到办法的。”
其实,她并无把握。
这世间人情淡薄,又多的是人心险恶,唯利是图之人,若无钱财傍身,是否有人肯真心施救都未可知。
“等我片刻。”
她化作一道疾风掠出门外,不过须臾之间便至山下小镇的药铺中,辨出些药材的模样后又回了山中。
再次出现在房中时,她手中握着只野山参,抱起他转瞬便再次回到了药铺。
医馆老板拿着野山参端详许久,又不怀好意地打量她,许是她的眼神过于冷漠,显得不近人情,他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老板一边很不情愿地给了她看病的木牌,一边唠叨,这年头山参值不了几个钱,更别提这种没有多少年份的,也就他好心,看她可怜,愿意给看。
季厌没有说话,小家伙此时已经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进了诊堂找大夫把脉开了药方,她又找老板开药,又问怎么煎药,借煎药的地方。
老板骂骂咧咧地指了个打杂的伙计给她,她这才安静地进了里屋。
有了伙计的帮忙,一晚上的时间,他好了许多,第二日只略有些烧,人也清醒了不少。
隔壁来照看病人的是一个女人,牵着个看起来比小孩大上两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性子活泼,和躺在床上的父亲唠嗑了两句,便坐不住了,转眼瞅见比他小的朋友,兴冲冲地便跑了过来。
男孩目光炯炯,好奇地看着小家伙,“你多大了?”
小家伙躺在床上裹着被子,整个人几乎藏在了被子里。他认真看着男孩,似乎思索了下,却并没有回答他。
“你看起来比我小一点,九岁?”
“八岁?”
“莫非……七岁?”
小孩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犹豫了下,又道:“我不知道。”
“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呢?那我该叫你什么?”男孩念叨着还遇再问,被匆忙赶来的女人拉了回去。
女人不好意思地冲季厌笑了笑,说道:“小儿无状,莫怪莫怪。”
季厌见她笑,也学着她的样子友好地笑了笑,以示回应。
女人看着她的眼神其实有些奇怪,她看不太懂,认真看时女人已拉着男孩转过身去。
男孩同他们闲聊着学堂里发生的趣事,有模有样地比划着,三人乐做一团。
他们在医馆住了两日,老板说他的病已大好,他们便被赶了出去。
回山的路上,路过几家冒着炊烟的人家,季厌忽然道,“你想要一个家吗?”
小孩忽然抱住了她,抱的很紧,“我想跟着你。”
“你这个年纪该去学堂念书,认识些朋友,长大后好谋份工作、有自己的家庭……”
小孩听得茫然,季厌摸了摸他的头,一时也沉默了下来。
风里传来烟火与食物的香气,小孩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尔后一道清晰的咕噜声响起。
小孩抱着季厌,没有说话。
“我不会照顾小孩子。”
小孩愣了下,忽然反应过来季厌在推开他,忙道,“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说着,他想到自己才发过烧,若非她,自己恐怕冻死在雪地里了,声音不自觉也变小了。
“……你不用照顾我,偶尔看看我就好了,我喜欢你,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这么小的孩子,因为只认识她一个人,便将她当做依靠了吗?
她又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大可直接将他扔在此处,从他眼前瞬间消失,再也不出现。
他在山上找不见她,又无处寻她,想要活过这个冬天,便只能下山再寻他法。他年纪小,长得好又聪明,不愁找不到肯收留他的人家。
其实,去哪里都比待在她身边好。
待在她身边,缺衣少食的,或许,也熬不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