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贼道士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她心里不由得起疑,这画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出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确定这画是否是那人的圈套,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
若是他在这上面设了什么圈套,沈出莹一脚踩进去,自己殒命了不说,还要连带了裴晟陪着自己一起去死。
是不是不太仁义?
她稍稍思索,将画卷放进随身带着的乾坤囊里。
也不知道画中之物出了画还能不能存在。
裴晟站在房门外,指节轻叩门板:“侍卫,该起床了。”
门内一阵窸窣声,接着沈出莹应声回答:“好。”
清晨有些刺骨的凉意,风卷着湿润的水气,刮过沈出莹的脸。
她一个冷颤,彻底清醒了。
裴晟面色冷静,有点淡意,身边还有一个跪坐在地蔫头耷脑的姑娘。
是苏以。
沈出莹眉梢一挑,慢悠悠晃过去:“大人怎么搞起私刑了?”
裴晟抱着胳膊,语气淡然:“昨晚抓到的。”
沈出莹“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蹲下身,跟苏以对视:“姑娘,你是犯什么事了?抢劫?偷盗?”
苏以咽了口唾沫,她以为眼前的人是玄鹰卫,怕的不行,不用动刑自己就招了:“我偷看他睡觉。”
沈出莹动作一顿,僵硬抬头,凝着裴晟看了好几秒,又看了看地上的人,为她开解道:“大人长成这副祸水模样,确实不能怪你。”
裴晟瞥了她一眼:“多嘴。”
苏以见沈出莹是个好说话的,心里卸了一口气:“是我害了景臣哥哥,我就是……我就是一时间鬼迷心窍,信了那道士的鬼话。”
“他一开口就道出我的姓名,小字,还有家世,我以为这是个真有本事的道士,轻信了他。我为了博取景臣哥哥的欢心,这才出此下策。”
沈出莹“啧”了一声,站起身。
真是无妄之灾。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了竹杖敲在地上的声音。
“哒,哒,哒。”
沈出莹和裴晟对视一眼,那声音就在附近。
苏以脸色一白,她不敢碰裴晟,怕触裴晟的霉头,只好拽着沈出莹的衣角,求他别把自己落下了。
沈出莹一把把人薅起来。
人为捏造的幻境里,最怕两样东西,一是变,明明是日复一日,慢腾腾地腻上人,却忽然生了变数,一招就要了你的命;二是不变,本来处处危机,一举一动都要慎之又慎,周遭却突然平古无波起来。
哪一种都是恶狼露出獠牙,让人不得不警觉。
沈出莹和裴晟对视一眼,默契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三人在裴府左转右转,从后门出去。
意料之外的是,街道上空无一人。
裴晟往前踏出一步,脚下的路忽然就酥了,一踩就碎,齑粉一样的簌簌落下去。
这一步踏了空,他勉强稳住身形,再抬起头时,长安城像被人一把掀掉的戏台布,露出里面灰扑扑的底。
原是一座荒村。
远处歪着好几座茅屋,窗户破的七零八落。
他们离村口不远,正走在大路上。
“有意思。”沈出莹冷哼一声,她下意识要去拽苏以,却摸到一把香灰。
她回头一看,苏以已经解绑,是绳子成了灰。
看来是另一个幻境。
苏以一惊,忙摆手道:“不是我干的。”
沈出莹点了点头:“知道。”
村口杂草丛生处有块断碑,沈出莹把半截石碑扶起来,重新立住。上面的文字稀稀拉拉的,她认了好半晌,终于认出字迹来。
上面写着“淮远村”。
意思是怀远……还是离水远?
他们继续往里走,裴晟打头阵,在最前面。沈出莹自觉落在队尾,苏以站在在安全的位置。
村子里空空的,三人从村头走到村尾,一个人都没有。
荒村荒村,果真荒芜。
沈出莹不死心,高喊一声:“有人吗?”
荒村最怕人声,沈出莹这一嗓子,让苏以总觉得要惊醒什么,她的心不自觉提到嗓子眼。
无人回应,静得骇人。
沈出莹摊手:“确认没人了,我们找间屋子落脚。”
裴晟寻了间没有那么破败的草屋,积灰不厚,床板上还有铺垫的发黄的苇草。
苏以见床这么破烂简陋,说什么也不肯睡上去,她一想到不能赶紧从荒村离开,眼泪吓得要掉下来。
而且,她很饿了已经。
裴晟和沈出莹收集材料整理床铺,她下不去手,又不想显得太没用,索性去灶户看看有没有什么吃食。
草屋的灶户小的很,仅能容纳一人,里面还一股霉味。
苏以安慰自己想:有味道也好,说明是有吃的,总比一穷二白得强。
苏以掀开木锅盖,发现铁锅里盘着一团乌黑的东西。
起初,她以为这是一团沾了灰的面团,直到那东西泛着一点湿漉漉的光泽。
是头发。
密密麻麻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湿漉漉地蜷缩在锅底,也许是刚从人头皮上绞下来,因此才滴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