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时候不以为意,出口了才觉懊恼,她神色冷凝地看着他,心里更是烦闷。
门外候着的三福可谓是心惊胆战,贴着门板凑着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他生怕萧执玄又跟之前似的面上对着这些爬床的女子笑意盈盈,看着一副情深意切,情意缱绻的模样,下一瞬便将人丢出来,眼里甚至还满带笑意,嘴角甜蜜的弧度吐出来的字却叫人如坠冰窟。
这实在不能怪他这般提心吊胆,实在是萧执玄之前干下太多这般的事情了。
要知道萧执玄即位之时也不过二十出头,他又生得好,对帝王动心仰慕是何等自然的事情?更遑论这帝王不仅年轻还十分俊美,两相结合,足以见得想要爬上君王榻的人绝不会少。
他初初登基那会儿,暴虐的性子还未显现,众人也还未有现在这般谈“萧”色变。而他又未开选秀,对着英明神武的帝王,多少女子暗许芳心。
那还是一个黑沉的深夜,萧执玄因着夜里常有梦魇,纵使寻太医配药也无济于事,甚至他的头疾还愈发严重了。
那夜三福一如从前起夜去瞧这祖宗是否又不得安寝,可等他进到内室之时差点连魂都吓飞了。
他腿打着颤,整个人抖似筛糠,嘴里囫囵地吐出来几个字都打着飘:“陛下?”
萧执玄手中提着长剑,长剑雪白的剑身上最后一点血渍滑落,他闻声转身,微微侧过的俊脸半边都是血,血流顺着他的侧脸蜿蜒到他的下巴,他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挑出一个弧度,看着凉薄又骇人:“三福?你来了?”
满室粘稠腥臭的血腥味熏人作呕,三福看着他充血一般赤红的双目,床榻下面歪斜着一名宫女的尸体,雪白的纱衣透着半露的躯体,她的腰腹中间破了个大洞,汩汩流出的鲜血浸透了薄纱,染红了地面,未合起的眼眸失了神彩但也隐隐能窥见里头尚且留着的痴迷和骤然的恐惧交织成诡谲的色彩。
三福呆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他服侍了十余年的主子脸上近乎疯魔的神情。
“三福,她说可以带寡人去找阿娘,但是她骗寡人 ,她爬上寡人的龙榻便要解衣裳,你说她该不该死?”萧执玄轻柔的话语还带着些许破碎,委屈的控诉着宫女欺骗他的行径,仿佛由此丧命的是他而不是地上那具尸体。
“她不该骗我的!哈哈哈哈!她不该骗我的!”萧执玄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之癫狂哪怕是自幼陪在他身边的三福也觉得胆寒,“她竟然敢碰阿娘的衣衫,是她该死!”
“哈哈哈哈!是她该死!”他的神情狰狞,面上似喜又狂。
可转瞬他又跟个孩子似的神情带着稚童一般的天真,他似乎不理解自己手里为何握着剑,惊骇地将长剑抛在地上,忽而又瞧见自己的寝衣、手上都是血,他骇得近乎呆住了,不断地搓揉着双手,见怎么都擦不干净,他便突然蹲在了地上,极为委屈地抱着双膝,将脑袋埋进膝窝里头,像只鸵鸟一般哭泣。
“血!好多血……呜呜呜……”他抽噎的像个不知世事的孩童,“阿娘?阿娘!你在哪?玄儿好怕!呜呜呜……”
疯了,真是疯了!三福慌不择路地跑出去,他终于意识到这位看似英明神武,少年君王早在七年前失去先皇后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疯了,只是他隐藏的太好,从未有人发现。
直到这次宫女爬床的事件才真正将他仁善的表皮撕碎,显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灵魂。
回忆结束,三福忍不住轻叹出声,见听不出里头有什么响动,他正打算转身离开,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他吓了一跳,同门后的虞惊鸿对上视线。
见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三福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她还活着,没准她对于陛下来真的是特殊的。
虞惊鸿原本被萧执玄抱的很紧,好不容易才趁他睡熟了才轻轻地扒开他的手脱身,松了松筋骨她正打算出来散散步,不然对着萧执玄那张脸,总觉得心里憋屈的很。
谁料刚刚开门便看见三福在听墙角,难得再见旧人,看着三福原本胖乎乎的脸这么些年竟然还消瘦了些,她笑眯眯地看着他。
“贵人?”不知为何,三福看着这张笑眯眯的脸,分明并不熟悉她的容貌,可这种笑得不怀好意的感觉竟让他觉得莫名有些熟悉,他颤巍巍地问。
“三福公公,本宫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公公,不知公公能否赏脸啊?”虞惊鸿一如从前笑得跟个狐狸似的,如果三福认出来她就是虞惊鸿本人,他一定毫不犹豫就会转身逃走,无他,他实在叫虞惊鸿这般坑过太多回了,以至于这人改换了样貌,只是一个如出一辙的笑容都叫他有些发毛。
三福说不上来心里这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一回事,可到底这位是主子,又是个新进宫的,想到她日后得伴在萧执玄身侧伴君如伴虎,心中便没有太提防,笑呵呵地应下了:“贵人但有吩咐,奴婢无有不从。”
虞惊鸿满意地点点头,正要与他详说,里头却突然传出了动静,估摸是没了她在身边,萧执玄这小狼崽子又睡不安稳了,她摇头叹息,给三福留下一句,“等我。”便转头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