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掉纸上的日期,距离宴会和还债日还剩不到十天。
奥佩莎离开桌子,对着镜子理理鬓发,接着便提着裙摆前往厨房——洋餐吃多了,她实在想念中式早餐的滋味,于是她提前一天买了面粉,亲自动手揉面制作包子,还画了一个设计图给辛德瑞尔,让他按着设计图做一个简易的蒸笼。
当然,她的画技再一次被辛德瑞尔回以沉默的嘲讽。
包子热完,奥佩莎端着包子走上了旋转楼梯。敲完门,她毫不顾忌主人,直截了当的挤开门,对着那个正在忙碌的身影打招呼:“早安,辛德瑞尔。”
辛德瑞尔站在木头模特的前方,没有抬头,淡淡“嗯”了一声。
奥佩莎顺而看去,呼吸屏住——
样衣经过这几天的打磨,变得更加的夺目华丽。黑色丝绸如同融化的夜色,在阳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银线绣成的藤蔓纹样在关键部位蜿蜒缠绕,巧妙遮掩又极致挑逗。半透明的蕾丝花瓣层叠覆盖,影影绰绰,引人探寻。细密的银链在边缘垂落,稍一动作便发出细碎如私语的轻响。
它不再只是一件衣物,更像一件精心锻造的武器,专为征服黑夜与欲望而生。奥佩莎看得脸颊发烫,心中却充满了商人的狂喜——成了!这绝对能引爆弗尔兰!
“不错!”奥佩莎稳着激动的情绪凑了过来,“哦,我的大功臣,快来吃早餐,我昨晚做的,试试看?”
辛德瑞尔的眸光扫过那冒着热气的面点,有些丑,似乎是叫包子。他缓缓拿起,尝试着咬了一口,评价道:“还行。”
评价不是嫌弃的,奥佩莎自豪地挺了挺腰板,继续去欣赏那样衣:“既然作为我们的开端,它一定要有名字才对,取名字了吗?”
辛德瑞尔摇头:“没有。”
“那叫做‘低语’如何?”奥佩莎提议,“夜晚缠绵中的低语与嘤咛。”
夜晚缠绵中的低语与嘤咛……
辛德瑞尔的目光在那件散发着无声诱惑的黑色织物上停留了一瞬,眼底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掠过,快得无法捕捉。他没有评价名字,只是移开了视线,仿佛那灼热的黑色烫到了他的眼睛:“接下来呢,你想怎么做。”
奥佩莎并没有注意到辛德瑞尔的小动作,满脑子都幻想金钱碰撞的叮当脆响。
推广!现在最要紧的是推广!
如何让客户们“不经意”地看到这惊世骇俗之物?
奥佩莎的脑子飞速转动,一个大胆(在她看来是天才)的计划迅速成型——广告宣传图!
虽然是类中世纪的国度,并不能批量生产传单来宣传,但不代表没有手段。
没有能力,那就蹭热度。
想到这,她匆匆说了一句:“我想到了好主意!”
于是乎,弗尔兰城最炙手可热的肖像画师布鲁诺被重金请进了他们那间小小的、堆满各种布料和奇怪小玩意的店铺工作室。
画架支起,巨大的画布绷紧。奥佩莎换上了那套“低语”,外面只松松罩了一件晨袍。
“夫人,请您……放松一些,对,肩膀下沉……眼神,眼神可以再……神秘一点?”布鲁诺画师是个严谨的中年人,此刻握着画笔的手却有些汗湿。
他画过无数淑女贵妇,端庄的、娴静的、高贵的,却从未面对过如此具有侵略性的主题。晨袍的系带故意没有系紧,虚掩着,露出下面黑色蕾丝中缠绕的惊人轮廓,半遮半掩间,冲击力比全无遮掩更为强烈。
奥佩莎努力按照要求摆着姿势,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报纸广告位的价格和投放策略。阳光透过玻璃,在她光洁的皮肤和那身惊世骇俗的战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布鲁诺的画笔在画布上快速涂抹,捕捉着光影,也捕捉着那份令人心惊肉跳的诱惑。
就在布鲁诺正为最后几笔光影效果凝神细描时,工作间的门被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
辛德瑞尔站在那里。
他刚刚外出归来,似乎是要取什么东西。毫无感情的眼瞳,在踏入门槛的瞬间,就精准地钉在了那幅巨大的画布上。
画布上,奥佩莎穿着他亲手修改,亲手缝制的“低语”,在晨光的照耀下,以一种娇媚的姿态被定格。
很美,晨袍半褪,如流淌般的黑色绸缎衬托着雪白的肌肤,跟外面还未消融的雪一样。
那眼神,画师试图捕捉的神秘,在辛德瑞尔眼中,只剩下刺目的、公开展览的诱惑。
这就是她的主意?
被公开在全部人的视线之下,就现在的模样?
一股无名怒火,冰冷而暴戾,毫无征兆地在他心底炸开。那怒火来得如此迅猛,甚至盖过了他素日引以为傲的理智。
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影快如鬼魅,在奥佩莎和布鲁诺惊愕的目光还未来得及聚焦时,辛德瑞尔已经大步走至画架前。
布鲁诺只觉眼前一花,手腕剧痛,画笔脱手飞出,紧接着,是刺耳的“刺啦”一声。
辛德瑞尔捏着画笔,用后一段狠狠刺进画布,毫不留情地向下。
颜料还未干透,黏腻地沾满了他的手指。巨大的豁口将画布上那个魅惑的身影彻底割裂摧毁。那令他不悦的魅惑身影,在刺耳的声响中化为一片狼藉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