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院子里就三间房,一个堂屋左右两边厢房,灶屋就在堂屋里,屋后围了一圈土墙,墙体已经裂开,周围长满杂草。
隔壁是桂儿大爹家的院子,门上挂着锁,桂儿在门前喊了一声,没有人应,翻墙进去,屋子也上了锁,摸了摸灰,看样子有段时间没人住。
桂儿回来说,“大爹经常出门做事,又出去了。”
她大爹和她爹一样,都是农忙时干农活,农闲时外出给人做木匠活。
马上要秋收,应该快回来了。
再过一刻钟天就彻底黑了,祁松拿出火折子,与牧云一道,在每间房都点了一个香丸,这是仁心堂特制的香丸,燃烧产生的烟雾能祛味驱虫,驱除邪晦。
桂儿不知道从哪里提来一桶水,与余氏一起拿着布巾子擦拭,屋内除了一个炕、一张炕桌外,没有其他东西。小时候桂儿一家人都住在一条炕上,后来哥哥和她长大了,父母就在另一个厢房也盘了个炕,男女分开住。
收拾好后,余氏也是这样分的,她与桂儿和程媺并两个婴儿都在一间厢房,祁松和牧云共一间。
牧云怎么能跟祁伯一起住呢,他们都不知道牧云是女孩儿,又不能这样解释,程媺说,“牧云就住在堂屋,小六小七夜间还要闹的,照顾起来也方便。”
堂屋里只有一张八仙桌,几张条凳,条凳拼一拼,也可算一张床,牧云自觉有责任照顾小婴儿,爽快应了。
余氏道,“阿叔还是个孩子,他怎么照顾孩子,晚间有什么事我来做。”
桂儿问,“他们两个有名字了吗?叫小六小七?为啥叫六和七,前面五个呢?”
小七是顺着小六叫的,至于前面五个,程媺灵机一动道,“不就是我们嘛,”她把共住一屋,一路同行而来的他们几个一一指来,数道,“一二三四五。”
几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一天的惊累和疲乏反复在笑声中都减轻了很多。
把小六和小七并排放在炕上,余氏摸着桂儿的头,告诉她说,“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讲究,数字多代表人丁兴旺。”
桂儿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生一个就带来了一个。”
程媺坐上炕,“往后他俩就是亲姐弟,不分内外。”
余氏说知道了,又叮嘱桂儿。
进入余氏家中,程媺开始了她的坐月子生涯。
余氏叮嘱她不要出屋子,不要做针线,不要沾冷水。这些都是她坐月子的时候别人告诉她的经验。
程媺十分感激,可是她来赵家村不是来坐月子的,一个月都困在屋中,怎么出去了解农事。
余氏只说坐月子最要紧,落下月子病可折磨人。
程媺无奈,喊了牧云来吩咐,“你与桂儿一道,往村里各家各户走一遍打个招呼,也去田间转一转,看看田地在哪里,最重要的是问老农地里的收成情况,比如这种麦子,有哪些难处,是在种子,土壤,水利,病虫害,农具等等哪个方面,而这些方面又分别都有些什么难题。”
牧云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牧云是可以代替程媺在外面跑,之前几个月一直做得很好,但涉及到程媺的专业领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领悟的。
程媺教了几次,都写了大字在纸上给他做提示,最后还是放弃了,只让他去各家各户走一遍,说他们来种冬麦,向他们请教一下地里的事情。
程媺从空间中拿了一点儿葡萄干出来,让桂儿与人打招呼时,各家给抓一把。
桂儿本想找几个壮士去那山岭那里扛虎的,在村子里走一圈,没看到几个青壮,“怎地都不在家中?”
牧云劝她歇了这心思,“现在那老虎定已被蛇虫鼠蚁分食,天热肉早坏了,虎皮因伤也破损不堪,扛回来有何用?”
桂儿不甘心也没法。
余氏烧了一锅热水,兑了些凉水,给小六和小七“洗三”。
两个孩子出生后就没擦洗过,颈部腋下等地方还有胎脂,头皮有黄色痂壳,余氏一手拖着婴儿的头颈,一手拿着布巾蘸湿水,在他们柔嫩的皮肤上轻轻擦拭,一边擦,一边嘴里念叨,“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说实话,刚出生的婴儿真没看头,皮肤皱皱的,有的地方有裂纹,小六变黄了,小七脸上和背上都起了丘疹,养养吧,养养才能看。
洗完了,用布衣包好,余氏把两个放在炕上,拿了两个鸡蛋来,笑着道,“程娘子,你来滚喜蛋。”
滚喜蛋是程媺乐意做的,她小时候就被大人拿煮熟的鸡蛋滚过。
程媺向着小六小七,倾斜身子,一只手单撑着,接过余氏剥了壳的蛋,回问道,“怎么说?”
余氏示意她,“你在脸上滚。”
程媺轻轻放上去,小心翼翼地滚蛋,余氏说,“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
程媺脸上漾开慈爱的笑,如柔波般轻盈。
他们两个虽然才出生几天,每个都是历了死劫的,希望接下来都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