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冤?”本在沉默若有所思的蔡彦听见这两个字,又变成了愤怒的歇斯底里:“我不需要你!我没有冤!我没有!”
舒时叙虽然见识过很多鬼魂。如果数难对付的,那这类意外的、横死的鬼魂是最难沟通的。
无论生前到底是什么文化水平,什么价值观,只要一旦被意外终止了生命。大概率都是处于惊慌且不甘,交流起来多半是较为费劲。不出意外,对方很多时候将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无法自拔,絮絮叨叨地控诉着内心永不平息的愤恨。
可这位蔡彦是又怪又出奇难缠。
问详情,遮遮掩掩不愿意正面回应,歇斯底里、胡搅蛮缠。
无法不让人揣测,究竟生前是怎么做大生意发家。和人交流难道都是那么三言五语的又开始朝人撒起气来?
从头到尾都是自顾自的傲慢无礼、不识抬举、撒泼打滚。
做不了人了,就开始回归本性,连脸都不要了吗?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缠着我,我哪怕变成恶灵,我也是缠的着你,你这辈子都握着你的针筒睡觉吧你!”蔡彦嚣张跋扈,句句威胁。
舒时叙咬了咬牙关,她真的很想往这个蔡彦身上撒几滴血,好让这个青红皂白不分的鬼魂知道谁才是不好惹的。
“那我也警告你,”已经忍耐到了极点,舒时叙落地站起身,斜眼看着蔡彦,放弃了沟通:“如果你下次还敢胆敢这么闯进来我房间,我也会让你知道,我没你想的好惹。”
陆仲慈那一小队在现场重新测试过了保温木板的设定程序后,又回到了警局。虽不是因为身上有臭味而不敢回家,其实小队的人都明白,越是这种复杂的案件,越是要争分夺秒的争取筛查出有用的信息,才能越好接近真相。
小队们的人都还在反复对比根据现场的物证和繁杂的口供,来回翻阅着卷宗内容,想找出突破口。好继续形成一份新的汇报报告。
野深后大家随意在办公室对付一晚,做个简单的休息。早上10点半,如陈局所要求的,碰头会议又召开了一次。
通过死者的手机信号定位,以及现场证人的证词,已经证实了蔡彦是下午5点左右到达了洋楼花园。
因为保安门禁的录像自带的48小时清盘的原因,至今还未复原视频记录,只能单凭保安室的保安登记信息和证词为为当天的佐证材料:
28日的全天,只有园林公司的车,和蔡彦本人驾驶的车,进入到过案发现场。
园林公司的车辆在下午15点左右到达洋楼进行水池移植睡莲的工作操作,直到下午18点左右离开了现场。
而蔡彦本人驾驶的车辆,至今还留在洋楼自带车库中。
根据了28日园林公司的出勤打卡证明,以及到场职工的相互口供证明。出勤人员共4人,4人当日同乘一辆公司作业车前往洋楼,移植睡莲工作完毕后,依旧是同一辆作业车一同返回到公司,中途无人下车或遭遇特殊情况。
4名园林职工都声称约下午种植睡莲完毕,大约18点左右离开的时候,都有见到了蔡彦。对方就这次的睡莲种植还表达过非常满意的夸赞。
园林公司作业车行驶过的路段,通过部分路段摄像头的记录可作为佐证,也能与该4名园林职工的出勤和回程时间口供相吻合。经过背景背调和密切关注,该到场工作的4名园林职工无不良嗜好和经济问题,4人皆无前犯罪记录,至今仍旧都有正常的工作生活,无特殊表现。
28日当晚上21点左右有两位女性拜访者到场,但未把车辆开入洋楼内。车辆停在洋楼外围一旁不远处的临时停车场上,两人通过步行方式进入洋楼。两人表示未曾见到蔡彦,而后于当晚上22点后自行离开。两人的口供也与行驶路段摄像头的记录吻合。该两位拜访者后在2013年12月31日的跨年晚宴上也同时出席,暂无其他特殊发现。
陆仲慈小队那边的报告则补充了关于水池保温木板自动开合设定的情报,发现了设定的28日晚上23点的闭合保温木板的程序记录被显示为“失败”。
在经过安装厂商实验佐证,可知在提前已经关闭保温木板的状态,或有异物卡住滑轨导致无法正常运作情况下,提前设定好的闭合保温木板的程序记录皆显示为“失败”。
又根据28日晚上的2位拜访证人的证词,两人当晚21点左右在位于3楼的待客厅等待时,就已经共同目睹楼下花园内的水池保温板已经呈现闭合状态。
结合法医报告,案发时间可考虑为缩短至28日傍晚18点后到晚上21点前,大约是此期间的3小时内发生。
曲组长拿着人民医院方才传来的医疗报告,关于受害者病例就诊记录调查也有了,证明死者无精神病史,无服用精神药物的情况。生前因肿瘤原因,于2007年开腹做过盆腔手术,摘除肿瘤,术后恢复良好。
但医院的今年复检报告显示,死者的癌症似乎有复发转移的迹象……
话还没说完,那个叫做大强的刑警边喷烟边侃侃而谈:“我就说,还是像是自杀。不然你看,这么多短的时间内,都卡得正正好,就这么个节骨眼出事了,不是自杀还能是啥原因?尸体无外伤,无过激抵御伤,无财物丢失,无情感纠纷,死者财产状况都良好,至今也没有受益者出现。就是唯独一个复发了个癌症……怕不是担心自己又要无止境的受罪吧?”
曲组长撇撇嘴,没继续说什么,给陆仲慈递了个眼色。
陆仲慈按了一下蓝牙遥控器,把昨天发现的保温木板背部完好无痕的照片投影出,把昨天现场考量的非自杀推理重述了一次。
“所以,我们断定,板子大概是是人死了才盖上去的。虽然我们不排除还有极端的情况发生,比如保温木板在21点前虽然是已经闭合上。但是实际上死者只是在别墅内未接见两位拜访者。后来拜访者22点30分离开后,在没有人看到的情况下,保温木板重新打开,死者于水池内死亡后,板子第二次重复合上。那死者的死亡时间,就有可能是在22点30分之后发生的。关于这点,不是没有概率发生,毕竟保温木板的开合次数并无程序记录。”
陆仲慈看着陈局,眼神中透露着肯定的态度:“可正如在我们推断较为合理的情况下,死者是死于28日傍晚18点之后到晚上21点之间。哪怕是死于极端情况下的22点30分之后,我们都认为死者的死亡是因他人致死可能性较高。死者先于池内溺毙,为了减缓死者被发现的时间,再被故意而为之关闭上了水池保温木板。目前还无法判定为是蓄意,还是意外……”
“那怎么不怀疑那两个女访问者,这么晚还去拜访一个大老板。只要是合力杀人,两个女的也能做到。”大强又重新点燃一根烟嘬了起来。
陆仲慈把手头上的资料翻得很大声,音量也提高了些许:“劳烦强哥翻到第10页,气象台的记录以及现场的保安的佐证,都可以说明:28日当晚从20点开始持续不间断的大暴雨,且暴雨持续到29日凌晨2点。如果这两名拜访者,需要通过合力把一个大活人丢进水池里活活淹死。别说是两位女性,哪怕是两位壮丁,我都不相信他们可以做到一个手打着伞,另一只手能一起同心协力把一位大活人按进水里淹死,哪怕穿着雨衣,也不能保证做到身上滴水不沾。两位女性是步行进入到洋楼区域,进出都在保安的目睹记录下。虽说保安证词没有刻意提到过两人离开的衣着情况。但如果是干着衣服打伞进来,在室内环境下等待,可走的时候是身上衣物是湿着的。保安连两位拜访者的样貌都在口供中提到且已经指认出了来访者的照片。他们把来访者面貌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情况下,你猜保安会不会不记得她们离开的时候衣服是干的还是湿的?”
连曲组长都觉得陆仲慈大概是因为烟味的问题,又因为对方经常连卷宗都不看全凭经验之言,张嘴就瞎说的习惯,怕是已经容忍了他许久。明显感觉到了一向说话都较为得体的陆仲慈,竟然展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态。
“说不定她们自备了一模一样的衣服带过去,完事后再换过衣服,保安也不知道啊。女性带着包出入场合也很正常吧,衣服塞包里,保安又没检查包。她们可是在洋楼里面等了一个多小时,没人知道她们在里面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强哥你再看看第17页的证词。在场的其中一位来访者名为吕郝明,她分别在28日晚上的21点17、21点38、21点52共接到过3通电话,每通电话谈话时长为5-15分钟不等。另一位名为舒时叙的拜访者,也在9点33分接到过一通长达10分钟的电话。两人的通话记录时间已经和电讯公司以及信号塔地理位置核对,确认时间地点和通话时间证明无误。如果两个人还能这么打着电话,举着雨伞或者穿着雨衣挑了个溺死人的方式去杀人。事后还能做到冷静换衣服再大摇大摆从正门口离开,她们两个这个本事就不应该做娱乐圈事业相关,我觉得应该改行做全职杀手也行。下次改个方便一点的办法,不用这么费大劲大下雨天的把人抬出去淹死应该会更省事。”
曲组长和一些在场的警员们都差点没忍住要喷笑出来。
“小慈,”陈局虽然脸上没有生气,但是还是制止住了陆仲慈:“注意点你的说话方式。在案件没有完全定下之前,一切的猜测,都有价值。多条思路不是坏事。”说罢他扭头又看着之前说话的刑警:“阿强,你不爱看资料的老毛病我是知道的,这次的卷宗内容本就杂多。下次你还是要多看两眼卷宗再问问题。不然我们会议时间本就长,各位同志们也要顶不住的。”
会议刚结束,陆仲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可能是今天天气有点回温,又加上好多天都没有休息好,又也许是这几天闻烟味闻多了,心里总感觉有团无名火。
他多灌了两口水,看了眼提前设定为静音的手机,预备起身离开会议室。
只见他手机页面,一个备注为“好心人”的未读信息在通知栏里:
“警官您好,有个正事想和您聊聊,方便约见个面吗?今天下午5点,在您派出所门口旁的小咖啡厅。我在那边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