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一直想亲近他却被打落悬崖的洛冰河——他自己什么人、洛冰河自己能不清楚吗?
而清静峰剩下那些杂草,更是没什么好提的。
沈清秋,你这师尊当的……
还不如换洛冰河当师尊,你就一直痴傻着,跟在他身边玩过家家吧。
——
许是洛冰河当态度实在平和,沈清秋将他当成老峰主后亲近有余,戒心和警惕不高。
在洛冰河抓住沈清秋的手指时,沈清秋不仅没抗拒,甚至主动还将手指分开,方便洛冰河替他一根根清理干净。
“怕了你了。”洛冰河认命的叹口气:“替伤我的罪魁祸首处理血迹,也是没谁。”
沈清秋完全没听到洛冰河在说些什么,只是歪着头将手指翻个面,看着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伤到痕迹,陷入沉思。
将沈清秋手掌和整体仪表全部打理干净,洛冰河桌子上瞥一眼凉透的饭菜,问道:“吃饱了吗。”
沈清秋眨眨眼,有些迷恋和可惜的看着散落一地的桃花酥……视线一直黏在上面,想伸手又抬抬眼偷瞄洛冰河,最后摇摇头:“饱了。”
“……”
洛冰河没看错的话,沈清秋刚才是不是偷偷咽口水了?
都掉地上了你还想吃,这是真馋啊。
“想吃?”洛冰河瞥一眼,是很普通的厨子制作的,一般都是用作招待充样的糕点,也没什么特殊。
“嗯。”
“为什么。”洛冰河之前问了一次,沈清秋被吓得够呛,现在问,应该正常很多。
“喜欢。”沈清秋将视线收回来后对洛冰河眨眨眼:“好看。”
‘好看?’洛冰河一言难尽的再次打量地上散落得不成样子的糕点,各种酥皮碎屑零落成泥,沈清秋究竟从哪里看出来它好看?
烈日当空,树荫已遮不住石桌。洛冰河站起身子,将衣衫上印出来的褶皱抚平整。伸手牵住沈清秋的手掌,在沈清秋准备逃脱时轻轻张口:“等会有人给你送。”
沈清秋倏然间不再挣扎,看向洛冰河的眸子里升起几分光彩。一抹转瞬即逝的期待出现在他略显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嘴角勾起欢快的弧度,几息后又平复成礼节性的平和:“好。”
看见沈清秋明明都高兴成这样,还要端着架子的模样,洛冰河将沈清秋的手掌牵得更紧些:“下次有喜欢的,直接说。”
一点小玩意而已,不算什么。
洛冰河的表情寻常而认真,沈清秋在接收到对方视线后像是被烫到般向外拉了拉手腕,在怎么也挣脱不开时,身上的欢快肉眼可见的消失,最后眼帘低垂的轻声道:
“君子当,克己复礼。”
“?”洛冰河一头雾水:所以这就是清静峰为什么饮食寡淡、人情淡薄、啥东西都没有还要因循守旧破规矩一堆的原因?
这修身养性真的是够了啊!
怪不得沈清秋都成峰主了,还要天天下山采风遛弯,就这样腐朽守礼的地方,真的是……正常人都待不下去吧?
院落并不算大,洛冰河牵着沈清秋的手一步步走的缓慢,等他将人带回屋里,手下已送来一箱子的书籍:
“这些东西你先拿来解闷,体内气息过乱,不要在随便出门。等我将手上杂物处理完,晚上来看你。”
沈清秋的面色早已恢复平淡,在洛冰河终于松开他的手腕后连呼吸都正常了许多,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写满乖巧:“哦。”
洛冰河:……
想了半天,洛冰河将一旁没处理完的杂务分出几堆,花上半个时辰将最重要的处理完,剩下那些全部丢到储物袋中,向沈清秋挥挥手:
“沈清秋,我出去一趟。”
沈清秋手中啃着一枚莲花酥正摊开几本竹简,闻言头都不抬:“哦。”
洛冰河:你给我说句人话不行!‘哦哦哦’的敷衍人,还不如不说!
——
洛冰河打算去找一下秋海棠,了解一下沈清秋在秋府的那三年里,究竟都发生些什么。
他有预感,这个‘秋大少’一定是故事中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甚至沈清秋对他的态度,都有可能源于这个人。
只是再次之前,他要去厨房一趟——
沈清秋在清静峰上不接受他的糕点,现在,应该会喜欢吧?
一口气做出四份不同花色的糕点,洛冰河在下属的回话中,再次看见了等待在外殿的、与沈清秋有着血海深仇的……秋家大小姐,秋海棠。
——
秋海棠目前已有四十来岁,这是在凡尘已经可以当奶奶的岁数和辈分,在修真界也不能算年轻——
一个终生突破不了筑基的女修,寿元与凡尘俗世差不了太多,也就是百岁之数。只不过因为修炼的缘故,她看起来与二三十青年相似。
但终究是不年轻了,秋海棠的脸上不仅有时光的痕迹,还有失去家族庇佑后亲历世俗的沧桑。
“沈九?”秋海棠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不明白洛冰河突然提起来这个被丢入地牢的罪人有什么好聊的。
洛冰河看着秋海棠略显粗俗的饮茶动作,心中想到的却是沈清秋近乎优雅和老峰主儒雅端正的姿态。
果然,清静峰养出来的人,就是喝口水都比其他人好看。
“嗯。”洛冰河点点头:“沈清秋虽认罪,但清静峰并未被苍穹山放弃,想要实现让其葬身火海有些困难。”
“真的吗?”秋海棠眼里升起复仇的火焰:“苍穹山妄为修真界第一大派,居然让这等卑鄙小人藏身于此,还让他登上一峰之主、尽享荣华富贵世人崇拜!”
“洛公子。”不需要洛冰河引导些什么,秋海棠这些年的风霜雨雪、基本都是沈清秋灭掉秋府后所导致,即便是洛冰河不提,秋海棠也压不住心中的郁气:
“沈九原本就是一个乞丐,被我兄长收养后好生养了三年,却狼子野心杀了我哥哥,还用我秋府全员性命为代价,拜入臭名昭著的逃犯无厌子名下。”
“他来秋家时瘦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听人说全身脏兮兮的还满是病,是我兄长心善才将人买下来,又是请人看病又是量体裁衣,才慢慢养出个人样。”
“我兄长供他吃供他穿,还找了专人让沈九读书认字,沈九不仅不愿学,还将千金难求的雪花纸、章台墨、狼毫笔全部砸碎,更是在我兄长问他为什么不愿学时,将我兄长的脸都给抓花了!”
“家兄原本与他订下婚约,令秋府上下将沈九当成姑爷看待。沈九在那之后更是肆意妄为,有时我哥哥跟我聊着天,偶然间流露出手腕中的牙痕与爪印,都是拜沈九所赐!”
“洛公子,你说这样不知好歹的下人,是不是该打?”
秋海棠恨恨的右手握拳,砸到左手手掌上,其表情之扭曲,恨不得生哙其肉: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家兄有时闭门谢客不出,都是这个沈九搞出来的事端!”
“沈九性情恶劣手段残忍,有一次他暴雨天敲开我的院门,我还没来得及将人放进来,我哥哥的小厮就过来传话:沈九这厮,竟敢用砚台砸我哥哥脑袋!”
“听说我哥哥晕倒后昏睡三天,沈九被丢到柴房吊着打了三天,等我的贴身婢女桃儿将人带到侧厢房,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将命从阎罗殿夺回来。”
秋海棠满脸气愤,讲出的故事里却难免避重就轻。
比如秋大少究竟干了什么事情,沈清秋又为什么将人砸成那样;沈清秋当时淋着暴雨去救助,秋海棠当时就知道这件事,那么她是什么时候才将沈清秋领回去养病?
洛冰河轻轻抿一口茶水,看着依旧在激情输出的秋海棠,压下浓密的睫毛,打算一会入个梦,亲自探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