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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阿川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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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盒?”裴疏垂眸,轻轻摆弄牧川的耳廓,绕着圈,指尖打转,“装你那些小破烂?没出息。”

那几个字被刻意咬得很轻,唇齿含暖了再贴近耳朵,免得说重了伤着人。

靠在他胸口的人温顺,耳尖一点薄薄的红,睫毛微弱地颤了颤。

“没训你。”裴疏改口,“给你买。”

“买香樟木的,嗯?”裴疏收拢手臂,把苍白消瘦的人影整个圈在怀里,声音更低缓柔和,“防虫,我让他们出设计图,你自己定款式。”

一个盒子而已。

裴疏早知道牧川有一堆舍不得拿出来的宝贝——福利院带编号姓名的小毯子,字迹歪歪扭扭的幼稚来信,廉价的破玩具,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干透的树叶、灰扑扑的石头、虫子尸体……

叫什么?裴疏没记清,好像牧川说那是蝉蜕。

脏得很。

一股土腥气往嗓子里钻。

Omega的嗅觉敏感,裴疏其实嫌弃的要死,但鬼使神差,也还是默许了牧川把这些垃圾藏在了他们的床底。

直到那个新来的保洁擅作主张,把这些破烂收走丢了一部分——那天下午,裴疏发了几年里最大的一次火,直接把解雇电话打去了公司总部。

那天糟糕透顶。

裴疏记得他回家,房间里干净得可怕,也静得可怕。

他到处找不到牧川,发疯地把卧室翻了个遍,才在床底的阴影下,看见那一截苍白的脚踝。

他跪下来,往黑暗里面看。

少年Alpha蜷缩在最深处的阴影里,一动不动,怀里凝固似的搂着几样东西:洗得褪色薄软破破烂烂的小毯子,掉漆的木头陀螺,摔裂的竹蜻蜓。

保洁是战队公司派来的,趾高气扬举着被咬伤的手腕冲进来告状:“裴先生!您家这个坐过牢的疯子……”

裴疏记得自己好像没让这句话被说完。

他因此吃了个动手伤人的警告禁赛,但无所谓了,他把战战兢兢头破血流的蠢货轰走,跪在床边一整晚,想尽办法,轻声哄牧川从床底出来。

他给牧川一碟最喜欢的热牛奶。

他保证弄回来一百个专业昆虫标本。

他握住那一截脚踝,硌手,像握住稍有不慎就会拉扯断裂的灰白枯藤。

刚从监狱里出来的Alpha少年犯,蜷在最深的角落里,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一动不动,像空壳,像娃娃。

漂亮又枯槁的娃娃。

……那天裴疏灰头土脸,狼狈得要命,他强忍着恶心,去垃圾站和泥泞的绿化带里绕了大半天,在被当成可疑人物带去询问之前,捡回来了一大堆新叶子和石头。

他也没办法。

被扔掉的那一批,已经和清运走的垃圾一起,丢进焚化炉里去了。

那个时候的牧川很乖,被他拖着那条腿,一点一点从床底拽出来,抱去浴室,捏着鼻子洗干净。

过了很久他才把牧川哄醒,用那些脏兮兮的叶子和石头,手指触摸到这些东西,那双浅色的眼珠慢慢醒过来,仰头望着他,被他用热毛巾轻轻敷着脸,有了微弱的活气。

睫毛在热气里轻轻翕动,扑扇的人心里发软。

牧川被他抚摸头发,蜷缩着,靠在他的手上,被他柔声哄着,低头靠近他手里的小碟子,小口小口地啜饮他热好的牛奶。

他把新叶子和石头都给牧川。

牧川抱着它们睡了一晚。

第二天,牧川又把那些叶子很小心地夹在日记本里收好,把石头洗干净,起了新名字,一颗一颗码进小玻璃瓶里。

……

裴疏问:“还留着吗?”

他问得不清不楚,但牧川好像听懂了,微微仰着脸,望着他,轻轻点头。

裴疏闪电似的抬了下一侧嘴角。

他不习惯笑,这样的动作做来生硬诡异,但力道温柔,今天的牧川比记忆里那天更听话,让他擦手、擦脸,用手指轻轻梳理被冷汗打湿的柔软发丝。

“我去预约一个脱敏训练。”裴疏说,“等我不嫌脏了,就陪你去捡。”

他不知道叶子和石头有什么可捡的,但既然牧川喜欢,那就找个时间。

错了整整八年,离谱的南辕北辙,他终于想起正确的范例。

裴疏想明白该怎么对待牧川。

效果很好,怀里的人温顺得像融化的雪,牵着他的衣摆,浅茶色的眼睛微微转动,隔着那层弥蒙的雾望着他,过了很久,额头慢慢抵上他的胸口。

这种罕见的依偎让裴疏大气不敢喘。

心脏像是在奇异的温水里泡着,酸胀发烫,他反而不敢乱动了,几乎不知道怎么用力。他绝不能再做出任何糟糕的举动,打破这种来之不易的亲近。

“特别想去乡下吗?”

裴疏听见自己沙哑过头的声音:“我后天带你去?”

只是再违约一次——他其实很清楚这种想法不对,或许很大程度上是潮热期作祟,严重干扰了他的理智,让他失控地做出了完全不符合利益准则的抉择。

当初一意孤行,做出那种让家族颜面扫地的事,险些弄出人命,几乎已经断掉家族对他的全部支持。

裴疏很需要维持目前的一切,他不该太过随心所欲,不能去挑战战队和公司的极限。

但如果去了,牧川就愿意像现在这样……

安静蜷在他影子里的消瘦Alpha摇了摇头。

裴疏微怔。

他问:“不想去了?”

牧川朝他微微弯了下眼睛——里面有他完全不懂的情绪,像是在那层淡到稀薄的雾气下,有积攒经年冰凉苦涩的潭水。

牧川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裴疏微微皱眉,这种视线并不陌生,在家里,牧川其实也会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里藏着化不开的愧疚和自责。

裴疏知道。

一直都知道。

他当然知道牧川被愧疚折磨,不仅知道,裴疏卑鄙地纵容这种注视,不动声色地延长这场温存的酷刑。

因为他还知道别的——这个乡下来的傻气Alpha,天真,滥好人,心软得像团可怜兮兮的棉花糖,又好骗得要命。

裴疏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永远觉得愧对他,牧川就不会离开他。

只是这次牧川的神情更难辨。

好像有什么更复杂、晦涩、更让他看不懂的东西——某个深重的、永远不可饶恕的罪恶秘密,某种更绝望的自我憎恶……和告别。

终于轻松的无声告别。

裴疏皱紧眉,他其实不算很擅长分辨这双眼睛和这张脸上流淌出的情绪,他也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接着。

一点冰凉。

柔软的、力道小心翼翼的冰凉,像终于垂怜他的雪,触碰他的颧骨。

牧川在轻轻摸他的脸。

……

这个认知让裴疏剧烈地打了个哆嗦。

喉咙灼烧起失控的热意,硬吞回去的火苗烧穿胸腔,撕开黑黢黢的洞。

裴疏抱着牧川往自己身上托。

他仰躺在地上,后颈的腺体发烫,露出脖颈,过去他宁死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近乎耻辱的动作,可原来只要……牧川碰一下。

只要牧川碰他一下。

一切就决堤。

裴疏的呼吸粗重异常,眼底烧得通红。他着魔般地深深盯着这个人——他箍着牧川的腰往怀里带,握着牧川的手去碰自己滚烫的腺体。

手臂隔着衬衫的布料,勒紧瘦削到纸薄的脊背,把牧川往胸口里面填。

“……阿川。”他哑声呢喃,温柔到诡异地慢慢用齿间磨着,喉咙里像是浸泡过铁锈般的血味,“阿川,阿川……”

——直到某个瞬间。

他无意间,瞥见牧川的脸。

一盆刺骨冰水当头浇下。

裴疏慢慢停下动作,他的胸腔依然剧烈起伏,牧川软而安静地融在他胸口,像自愿献祭的祭品,顺从一艘失控往漩涡里冲去的船。

这具苍白美丽的躯壳里的灵魂像是消失了。

长久以来,牧川一直为无法配合他而自责,因为无法满足他、把他逼成现在这样,而愧疚得无地自容。

现在,因为他提起那些该死的叶子和石头,牧川也终于想起了过去学过的,差一点就忘掉的办法——牧川本来是会的。

监狱里教了。

出狱太久,所以忘记了。

现在想起来了,牧川想起该怎么做,封闭起自己,把身体交给他。

让他摆弄。

任他发泄。

裴疏猛地翻身,踉跄着半跪,手臂死死箍着怀里的人,不停叫牧川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语气,用了多大的声音,回过神的时候满嘴血腥味,战队经理砸开了门,盯着他的脸色活像看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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