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武阳的青石板路上便已挤满了人。沿街商铺纷纷卸下门板,店家们踮着脚将竹匾里的桂花糕码得老高,金澄澄的糕点上撒着白芝麻,甜香混着蒸笼的热气,将整条长街都熏得暖融融的。这桂花糕,是武阳百姓为送别张允济特制的,每一块都饱含着他们的心意。张允济站在县衙门口,望着这条用糕点铺就的“十里长街”,心头泛起阵阵暖意,眼眶也不禁微微湿润。
衙役们举着朝廷嘉奖令的黄绸卷轴走在最前方,朱红印泥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仿佛在诉说着张允济这些年在武阳的功绩。张允济身着簇新的靛青色官袍,腰间玉带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可他总觉得这身新官服不如往日办案时的皂衣自在。那身皂衣,陪他走过无数个追查真相的日夜,沾满了汗水与尘土,却也让他觉得踏实。人群中此起彼伏的“青天大老爷”呼声里,他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佝偻身影。
王阿婆挤在最前排,白发被晨风吹得凌乱,却死死攥着竹篮不肯松手。她布满皱纹的手背上还沾着面粉,踮起脚的模样像极了第一次在县衙击鼓鸣冤时的倔强。张允济快步上前,温热的桂花糕已经塞进他掌心:“给新官路上垫垫肚子!”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花,“要不是大人,老婆子这辈子都见不到孙子的尸首......” 张允济握着还带着温度的糕点,思绪瞬间回到三个月前的牛犊奇案。那时,王阿婆的孙儿因一头牛犊横死,悲痛欲绝的她颤巍巍地来到县衙,递给他的也是这样带着体温的糕点,恳请他查明真相。如今,真相大白,凶手伏法,老人的脊梁似乎都挺直了几分,脸上也多了几分久违的笑容。
糕点的温度透过油纸传来,张允济想起牛犊案中,为了找到线索,他和衙役们日夜奔波。他们走访了武阳的每一个角落,询问了无数的百姓,终于从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中发现了破绽,揪出了真凶。当真相大白,王阿婆与孙子的尸首得以团聚,那相拥而泣的场景,至今仍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长街尽头,林文远夫妻正将最后一块雕花窗棂嵌进书院的白墙。被大火烧毁的“明心斋”已焕然一新,飞檐下挂着的铜铃叮咚作响。林娘子将一沓信纸投入火盆,火苗骤然窜起,映得她脸颊绯红。那是当年被血玉失窃案牵连的富商密信,藏着太多见不得光的交易。这些密信,曾让林文远夫妻陷入困境,也让“明心斋”蒙羞。如今,随着张允济查明真相,一切都将重新开始。“往后啊,就只教孩子们读圣贤书。”林文远揽过妻子的肩膀,看着跳跃的火光,“你瞧,连春风都带着桂花香。” 他们的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陈墨的马车停在渡口,车帘被风掀起一角。巧云依旧昏迷不醒,额角的纱布浸着淡淡血迹。那日客栈毒杀案,她为救陈墨挡下毒酒,至今未醒。陈墨握着她冰凉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发间那枚银铃——那是漕运失踪案时,她在沉船里捡回的遗物。陈墨回想起和巧云一起办案的日子,她总是那么机灵聪慧,总能在关键时刻找到关键线索。“驾!”车夫挥鞭,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惊起一群白鸽。银铃在风中轻响,恍惚间,陈墨仿佛又看见巧云眨着灵动的眼睛,举着物证朝他狡黠一笑:“陈捕头,这回我找到关键线索啦!” 此刻的他,心中满是对巧云的愧疚和担忧,只盼着她能早日醒来。
县衙后院,张允济正在收拾行囊。案头摆着厚厚一摞卷宗,最上面压着枚沾满泥土的铜钱——那是书院纵火案中,从灰烬里扒出的唯一证物。窗棂外传来孩童的嬉笑,几个孩子正趴在墙头,将桂花糕掰成小块往院里扔:“张大人!再给我们讲个断案故事吧!” 张允济拾起一块糕点,碎屑簌簌落在卷宗上。这些日子,他见过太多人心的黑暗,也见过更多人性的温暖。牛犊案里母子相认的泪水,血玉案中同窗舍命相护的决绝,客栈毒杀时素不相识者的挺身而出......这些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每一个案件,都让他深刻体会到百姓的不易,也更加坚定了他为民伸冤的决心。
“大人,该启程了。”老管家捧着官印盒站在门口,声音有些哽咽,“新来的县令已在城外等候。” 张允济最后环顾这间住了五年的屋子,墙上还挂着断案时用的牛皮绳,墙角摆着查漕运案时带回的船桨。阳光透过窗纸的破洞洒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忽然想起初到武阳时,这里盗匪横行,民不聊生,街头巷尾充满了不安与恐惧。而如今,在他和众人的努力下,武阳竟已这般生机勃勃,百姓们安居乐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