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是偶然的,曾一郝。你肩负着重要的任务。确保完成它。”
很快,红旗在一处路口减速——两条高速道在一片荒野中交汇,路灯下飞蛾纷飞。上校转向曾一郝:“我们从未见过。”话音刚落,他便已经下车,曾一郝甚至来不及开口。车门在他身后自动锁死。曾一郝看着一辆轿车从阴影中驶出,接走了上校。
片刻后,曾一郝的红旗重新启程,穿过路口另一边的黑暗,驶入乡间小路,朝着地平线上一抹微光前行——远处的郊区蔓延。
曾一郝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这次会面进行得出奇顺利,远超他的预期。那些智囊团并没有把责任归咎于他?维度肆意蔓延,但他竟然觉得这反而令人安心——尤其是在那些掌权者对此毫不动容的前提下。马俊低估了他们,而他们已经开始采取措施,将这场危机转化为自己的优势。事实上,他决定还是要喝那杯庆功的酒。
曾一郝从车载小酒柜中取出一瓶二十年的茅台,倒了三指高的纯饮。他举杯,再次满足地叹息,欣赏着琥珀色的酒液在车灯背景下闪闪发光。不仅能摆脱维度的阴影,他甚至还能借此赚得数十亿。这正是精髓所在:在混乱中生存壮大。诚然,会有短暂的崩溃,但就像修剪树枝一样,它终将以更加繁茂、健康的姿态重生——而且会彻底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举杯向空:“敬你,马俊。”
透过酒杯,曾一郝瞥见前方有一道黑影逐渐放大。不到半秒,那东西便尖啸着从黑暗中冲了出来。那是一辆关着车灯的汽车。曾一郝的司机惊声尖叫。
一辆加长奔驰正面撞上红旗的前格栅,双方加起来的时速超过150公里——一声巨响中,奔驰的车体瞬间被压扁至后排座位,红旗的前部也被压缩至前挡风玻璃。V10发动机像犁一样冲进前座,厚达一英寸的挡风玻璃被冲击力掀飞,翻滚着飞出数百码远。
撞击后,红旗的残骸从奔驰上分离,翻滚着冲出路面,金属碎片和装甲车门飞溅四方。那辆SUV最终在对向车道上着地,距离撞击点近百码远,底盘朝上。浓烟与蒸汽从残骸中升腾而起。
沉寂片刻后,远方传来车灯的亮光——正是红旗来的方向。灯光迅速逼近,伴随着一阵强劲的引擎轰鸣。很快,一辆黑色敞篷版法拉利跑车驶入现场,停在碎片带起始处。氙气大灯照亮翻覆的红旗,将其笼罩在白光中。
两辆黑色的轿车关着灯从后方驶来,如同护卫般停在奔驰车后方。跑车的引擎熄火了,但车灯依旧亮着。
片刻后,车门打开,驾驶者的黑色身影从大灯中缓步走出。
高歌凝视着残骸。
他重获新生。身上的纹身、穿孔、不修边幅的长发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打扮得体、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全身穿着黑衣,合身西裤、丝质衬衫和运动外套,仿佛就是马俊本人。除了那双黑色合成材质手套和运动眼镜,他看上去就像任何一个的科技创业者。现在的他,对任何系统来说形同隐形。
他闻了闻夜晚潮湿的空气,弥漫着草地的芳香。蟋蟀聒噪,响彻耳畔。他从未如此鲜活、如此喜悦,也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他能感知数公里内的世界:执法部门的GPS信号、AutoM8无人车队——全都如同巫师的使魔一般,将信息源源不断地回馈给他。
高歌感觉到腹部和背部那件“第三只眼”的微微颤动。“第三只眼”是马俊赐予他的又一奇迹——贴身导电衣,但这并不是一件普通的衣物,而是一种触觉设备,让他能以身体最大的器官——皮肤,作为另一只无所不见的眼睛。这只眼不会眨眼,甚至能实现360度感知,或在必要时看到世界另一端。
其原理是通过微弱的电脉冲刺激皮肤末梢神经,就像显示器将像素投影到屏幕上一样。这些电脉冲代表各种数据——从雷达回波到完整图像。但最令高歌惊叹的是,大脑居然能逐渐接受这种新型输入源,把它视作身体原本的一部分,就像多了一只“眼”。
他不仅能感知周围的网络,还能对其发号施令。
高歌挥动戴着手套的双手。两辆的车灯瞬间亮起,引擎咆哮,按照他的指令在道路两侧展开,将整个事故现场照得通明。高歌再次挥手,两车随即停下。
道路上散落着金属与塑料碎片。他这才看到那辆在袭击中使用的AutoM8车辆已被撞得面目全非,倒扣在前方大约五十英尺远的路边沟渠中,像个酿酒厂一样冒着烟,只剩下后半截还能辨认。
高歌放松手臂,活动了下指关节,然后迈步走向红旗的残骸。
司机和副驾驶显然都已身亡。有人肠子翻出,缠绕在扭曲的车架和地面上。胆汁的气味被防冻液与燃烧塑料的刺鼻味所掩盖。
高歌听到一阵呜咽声。他走向后排车厢,透过破碎变形的车门框向内张望。只见遍地弹出的安全气囊、白色的粉末和碎玻璃的残骸。
他侧耳倾听,循声绕到车体另一侧,很快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曾一郝——他浑身是血、痛苦地扭曲在地面上。
高歌缓缓走近,刻意避开一旁正汇聚成滩的血液。
曾一郝的头和脸血迹斑斑,右臂骨折严重——碎裂的骨头从破烂的袖子中刺出。他那张浮肿变形、牙齿脱落的脸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鼻梁几乎塌陷。
高歌冷冷地俯视着他。
他俯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掀开了曾一郝那件已被鲜血浸透的西装外套。
伤者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中充满了赤裸的恐惧。高歌从他胸前取出那本沾满鲜血的“儿童高尔夫慈善赛”宣传册。他抖了抖上面的血迹,翻开册子,在光线下查看。
内容依然清晰可辨。
高歌拿出手机,对着册子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将它重新叠好,塞回曾一郝的胸袋里。
他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
曾一郝发出由呻吟转为哀嚎的声音,用那只尚能活动的手臂向高歌伸去。
高歌停住了脚步。过了片刻,他回身跪下,用戴着手套的手捏住曾一郝肿胀的脸,使后者痛得尖叫出声。“嘘……这一层不够看,也许我该谢谢你,曾一郝。”他盯着曾一郝血红的眼睛,似乎在寻找某种价值。
泪水从曾一郝的脸颊滑落。他已被恐惧和剧痛逼疯。
而高歌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如果你见到马俊,记得替我向他问好——哪吒问候他。”
高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朝他的红旗走去。他抬起一只戴手套的手,身后的一辆红旗随即轰鸣着冲了上来。
车灯直射进曾一郝的眼中,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那辆车径直碾过他的身体,将尸体拖行了一段距离,才终于甩脱。那辆黑色AutoM8在夜色中呼啸而去。
高歌朝自己的红旗勾了勾手指,那辆车便缓缓驶向他,来到身旁时,驾驶席的车门自动打开。
高歌将意识集中于自己的“第三只眼”。他能感知到远处的AutoM8正跟踪曾一郝在市政机场见过的那名神秘男子的车辆。他将其中一辆跟车的仪表盘画面投射到了自己的眼镜镜片上。那是一个红外摄像头拍摄的画面,显示那辆车正朝南驶往省道。车内有两人。高歌扫描了目标车辆的车牌,并调取了其车辆管理局的注册信息。
省局政府车队——无可用数据
高歌笑了。原来是维度特别行动组。
他正逐步逼近。他正在绘制那些富豪精英的隐秘网络结构——那股操控金权的力量。他们显然正在密谋什么,而这个男人将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这些富豪不过是目光短浅的过时之人,必须被清扫出局。他们属于过去的时代,一个关于石油与重工业的时代。而分布式技术即将崛起,而高歌将与马俊一同迎接新纪元的曙光。那是属于不朽者的时代,一个全新的理性纪元。
高歌望向画面中那辆车,双眼微眯。
阻挡道路者,绝无怜悯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