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绝对没有!!!”这句话好像戳到了苏满之的底线,使得她连连否认,“他从未把我当妻子看待,一直都忽视我、冷落我,还惹上一堆风流债,沾上脏病,我恨死他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受苦?”曾若初弯腰拾起了那张皱巴巴的和离书,耐心地将它抚平,再次放到了苏满之的跟前,“现在你有一个永远摆脱他的机会,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你就和你的三妹妹一样自由了。”
“我就是不能签,因为我离开这里根本活不下去!”
苏满之绝望地嘶吼着,紧跟着又扭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和离书。
曾若初有些奇怪地歪起了脑袋:“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苏满之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泪流满面地说:“我和其他妹妹不一样,我摔下来过,如今手部使不上力气,腿脚也没以前利索。现在苏家已经没了,我若是离开了这里,就很难找到维持生计的活儿了。”
曾若初皱了皱眉:“就因为这个,你便同意一辈子待在这个虎狼窝吗?”
“是,也不是。”苏满之握起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我还有睿儿,他年纪还那么小,离不开母亲的。”
“但根据法令来看,夫妻和离后,生身母亲有带走自己孩子的权力。”江游川扬声提醒道。
“我自然知道这些,可我还是不能离开。在这里他能得到找最好的教习先生,可我若是带着他离开,又能从哪儿给睿儿找到这样的生长环境?”苏满之认命地摇摇头,“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都不能签字。人生不过几十年,我都已经这样了,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只要不连累我的睿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与此同时,一个侍从匆匆赶了过来。
他先是环视了一眼站在这里的人,再清了清嗓子,趾高气昂地说:“夫人,老爷问你究竟什么时候回去,家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苏满之怔愣了一下,随后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和离书,轻轻地说:“现在就走吧。”
可还没等她迈出步子,曾若初就叫住了她。
“且慢!”她的声音很洪亮,把那侍从吓了一跳,“满之姑娘,我建议你还是把它签了。”
苏满之苦涩地笑了笑:“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是不会签的。而且你应当叫我苏夫人,而不是满之姑娘。”
“不,我就爱这么叫你。”曾若初拦住了她的去路,认真地说,“满之姑娘,这虽然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可我早就听苏淮之说起过你了。”
苏满之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情。
“淮之和你提起过我?以她的脾气,是不是得说我没用,最终还是听从父亲的话嫁人了?”
“不是的,她不是这么说的。”曾若初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她和我说,你可以打败很多年轻力壮的卫兵。”
苏满之怅然道:“都过去了。”
“是,因为苏延,你确实没能完成自己的梦想。可我也知道,你不止是妻子,也不止的母亲,你是可以打败很多少年将军的苏满之,你也是宁愿被打得皮开肉绽也不向苏延屈服的苏满之。比起其他身份,最重要的事情永远都是,你是你自己。”
曾若初义正言辞地说。
“或许抗争的失败和夫家的打压让你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可我记得,苏淮之记得,很多人都记得你曾经的锋芒。苏满之,几年前的你可以勇敢地反抗,如今的你依然可以。”
苏满之没有说话。
她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望着上边的伤疤。
她是苏满之,是苏家长女,是可以跨越体力上的差距轻松击败士兵的未来女将,是唯一一个敢和苏延正面对峙的女儿。
可是那都是曾经。
苏满之幽幽地说:“睿儿怎么办?”
“有其父必有其子,而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是一个浪子。”江游川突然开了口,“学术上的造诣固然重要,但品行上的问题更应注重。在这样的环境下,你的孩子只会和他父亲越来越像,你希望他变成那样吗?”
“绝对不可以!”苏满之斩钉截铁地答道。
江游川长叹一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字一句地说:“若是你和离了,我愿意替你想办法把孩子安顿到赋林书院,那里是我曾经念过书的地方,虽比不上特地请来的教习先生,但也能学到很多东西。至于学成什么样,就得靠你孩子自己努力了。”
说完这些,他便把目光移向了曾若初,发现曾若初正好在也在看自己。
曾若初笑了笑,似是在赞许他的做法。
紧跟着,她又接过了江游川的话道:“你也不必担心自己的生计问题,你的五妹妹苏涵之此番前来就是来解决这些事情的。她想在上京开医馆,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你可以帮忙替她打理打理,正好也弥补一下这些年缺失的姐妹情。”
苏满之低下头,纠结了许久许久。
侍从想要催她几句,却被江游川给瞪了回去。
“这件事太大了,我一时间决断不了,你们让我好好想想。”苏满之终于开口道,“这封和离书我先不签,过些日子再说吧。”
听到这话,侍从得意地瞥了一眼江游川,迫不及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想要引苏满之离开。
“可我今日也不会回去。”
出人意料的,苏满之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决断。
她眸光坚定,对着仆从吩咐道:“你回去告诉他们,我去找五妹妹借住几日,这几天都不回府了。”
最终,在侍从震惊的目光下,苏满之离开了。
恰如曾经那个骄傲的大小姐一样,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