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连下了好几天,大地裹满银装。江游川抱着妹妹坐在火堆旁,汲取着唯一的温暖。
风雪太大,就连地上的草皮都被死死埋住,他们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了。尤其是年幼的江浸月,身体本就虚弱,根本耐不住饥饿,之前在铺子里的时候掌柜给的饭菜都是将将果腹,根本没有什么营养。眼下她早已饿到说不出话来,只能缩成小小的一团。
江游川看着渐渐失神的妹妹,知道她现在急需补身子,心底一横,把她安顿好后径直跑了出去。
他去了薛宅,径直跪在了门前的雪地里。江诠曾经对薛家有恩,而薛家家主又心软,是他唯一的希望。他跪了整整一天,从白日跪到天黑,终于等来了薛家的救助。
薛家人虽不能给他太多的帮助,但还是顶着压力给了他满满一盒吃食。
江游川一刻也不敢耽搁,只想让江浸月尽早吃上这些讨来的好东西,哪怕手上的冻疮已经鲜血淋漓,他也没有任何察觉。
好在他赶得及时,待他回去的时候,江浸月还在。
他把食盒里的肉块撕碎,放在手心里,试图让江浸月吃下去,可江浸月只是吃了几口就不再动了。
“阿兄,我好困。”江浸月双目无神,虚弱地说。
那时的江游川毕竟年少,并没有察觉太多的异样,还以为江浸月是累着了,继续哄起她说:“月儿乖,再吃一些好不好?”
可江浸月依旧没有吃,她瞧了一眼江游川手上的冻疮道:“阿兄,你的手受伤了,疼不疼?”
“不疼,一点都不疼。”
“骗人,都流那么多血了,怎么会不疼呢?”江浸月摇摇头,眼神暗了暗,“阿兄,我真的好想回家。”
“你把这些东西吃了,阿兄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江浸月低声喃喃着:“我还是想先睡一觉,我答应阿兄,睡醒了就吃。”她说话时语速很缓,气息也很不稳,刚说完这些后就闭上了双眼睡了过去。
江游川本想继续劝她起来吃些东西,可江浸月睡得沉,他也没有什么法子,只好由着她昏睡。他今日在外头跪了一夜,身上也是疲乏得很,没过多久也睡着了。
待他再次醒来时,身旁的江浸月已经没了动静。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妹妹嫌天冷不愿起床,直到他将讨来的早膳拿到江浸月床前时,才发觉了其中的不对。
他轻轻碰了碰妹妹的脸颊,发现她的身上已经没了体温,他下意识捂住了她的手,试图让她暖一些,但却无济于事。
京城的大雪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他在这世间唯一的妹妹。
江游川没有哭。
如今的他若是回到江府附近,就会被朝廷的人赶出来,他把妹妹埋在了自己能去到的离江府最近的地方,希望她能离那个家更近一些。
做完这些后,他把从薛家求来的食物尽数分给了街上的乞丐,自己则回到了那个寒冷的桥洞里,麻木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老天并不愿意那么轻易地让他离去。
他是被一盆刺骨的冷水泼醒的,睁开眼时,一位衣着华贵、盛气凌人的男人正站在他的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那男子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身后跟着无数侍卫,语气里尽是不屑:“哟,一段时间不见,江家公子怎么瘦成这样?”
江游川认得这个人,他便是如今昏君眼前的红人,章奕鉴。
章奕鉴此人没什么本事,唯有一张巧嘴最得昏君心意,因其仗着昏君的偏宠整日不务正业,曾被江诠当廷指责无数次,所以对江诠记恨在心,是朝廷中最恨江诠的几个人之一。
江游川厌恶这种人,不愿与他废话,索性将头撇了过去。
“江公子好大的脾性,简直和你父亲一个样子。”或许是觉得自己如今已胜券在握,章奕鉴没有同江游川计较,继续说道,“不过江公子昔日好歹也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别废话,”江游川不耐烦地说,声音已经沙哑地不成样子,“江家已经覆灭,我眼下不过是一个连牲畜都不如的罪臣之子。我父亲曾多次得罪你,你若是想杀了我泄愤就请尽快,我一刻都不愿与你多待。”
谁知章奕鉴并没有感到气恼,反倒嗤笑道:“公子误会了,就像你说的,我如今已是赢家,又何必动手取你性命?你父亲曾经是那样的看不起我,与其杀了你,倒不如看着你们江家人一个个受尽屈辱来得爽快。”他朝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从对方手中接过一卷卷轴,扬起声调说,“我此番前来,是来替圣上传达口谕。”
“圣上亲旨,准江氏子进天牢,与罪臣江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