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可能真正看开的人没有几个,人追求什么,就会为什么所困,困而不得,就会露出人性最丑陋的一面。”陶母道,“你父亲就是例子,暴虐,残忍,贪婪,为了钱财,他连妻儿都能打,他是不是还曾想卖过你和你娘亲——”
陶母一指那男贼:“就和他想卖掉他妹妹一样?”
梁天的身躯渐渐颤抖。
“人的欲望是无底洞,一旦开启就会愈陷愈深,”陶母盯着他,“你以为自己还没跳进那个洞,你一遍遍告诉自己,你是在为母报恩,替己还债,可你早就已经身在其中了。”
梁天的额头冒起了青筋,分不清汗还是泪的水渍浸满他的脸,他整个人都像支撑不住一般,剧烈地抖动。
“无论你把替曾立做的事粉饰得如何正义,都不能改变事实,那个你不愿直视,但没法欺骗自己的真相,”陶母厉声道,“就是你梁天,已经和那个你最痛恨的男人,根本没什么两样!”
“不——”梁天嘶声嚎道,“不是,不是的!我和他不一样!”
他胸口猛烈起伏着,短短刹那,他浑身湿透,仿佛从水里捞起。
“我只是替他把那些地和宅子转移到他名下,他铺面做假账赚的那些钱,我更是一分钱都没要!这些年我只靠月钱生活,他们都看在眼里,我和我爹不一样!”
陶母立刻道:“为谁?曾立吗?”
“为……”梁天恍惚醒神,面色白了一瞬,没了下文。
陶母声音有几分急切:“梁天,只要你把知道的说出来,我可以不追究你与人勾结偷窃财物的事,可你要是再顽固下去,明日到了衙门,就只能去牢里说了——”
梁天面色几变,末了一咬牙,正要开口时,一直躲在屋后的谢阿春忽然心生不妙。
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从院外,走正门而来。
“夫人这是要屈打成招吗?”一身黑衣的曾管事绕过照壁,被几个小厮簇拥着走近。
“幸好老奴来的及时,”曾管事躬身道,“若再晚一步,夫人恐要做下有损声名之事。”
谢阿春白日见他就觉得不喜,这会儿见他假惺惺的模样更是烦躁,几次都想掏出弹弓给他脑门来一下,生生忍住了。
陶清远从陶母质问梁天那会儿开始,就有些害怕,躲在她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瞧着外头。这会儿见了曾管事,更是缩了缩。
谢阿春察觉,问道:“你怕他?”
陶清远又站直了些,扭捏道:“也不是……”
谢阿春懂了:“那就是怕。”
陶清远脸一红,闷闷道:“不止我,下人们也都怕他呀。”又和她咬耳朵,“以前在陶家,几个叔叔伯伯也都怕他呢,娘亲说,他以前是跟着奶奶管家的,我爹过世后,娘亲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他才和我们走得近了些,之前在陶家,她一直要我尊敬些,喊他曾叔。”
“现在呢?”
陶清远眼神疑惑,挠挠头:“现在?娘亲好像确实很久没提了……”
谢阿春转过头去,那边陶母二人的对峙才刚开始。
“曾管事言之有理,”陶母道,“方才我还让碧云遣人去请,却不知管事何事耽搁,来的这样迟?”
曾管事道:“确实有些下人故意生事,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不值一提。”
两人对视片刻,俱都一笑。
曾管事:“不知梁天因何触怒夫人,使夫人即便动用刑罚也要治他的罪?”
“曾管事此言差矣,非是我屈打成招,梁天与人勾结,偷窃府中财物,方才已经认罪了。”
“哦?竟有此事?”曾管事看向地上跪着的梁天,从曾管事出现开始,梁天就一动不动。
“梁天,你认罪了?”
梁天面如死灰,不发一言。
陶母面色阴沉,曾管事又问了其他几个仆役,众人俱都一般无二地沉默。
曾管事道:“既无人听见,梁天到底有罪还是无罪?夫人,若只凭贼人一家之言就给梁天定罪,恐怕难以服众啊。”
陶母神情难看地扯了扯嘴角,她今夜本寻了人拖住曾立,欲从梁天入手,套出曾立侵吞府上私产的口供,却没想到他来的这样快。
还是低估了。
陶母缓了片刻,正打算今日到此为止,过后从长计议,斜刺里忽然窜出一道洪亮的声音。
“他认罪了,我听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屋角投去。
陶清远吓了一跳,慌忙扯她衣角,谢阿春挣开他,走出阴影。
“他承认与人勾结偷窃,还说他替你暗中敛财好几年了,”谢阿春双手环胸,冲曾立抬了抬下巴,“说的就是你,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