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安强行拽过无名的手腕,再三望闻问切也没能看出什么门道,见状只得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问:“好,那你晚上是准备睡到此处?”
无名微微点头,自嘲似的笑道:“我这样去,多吓人。”
陈岁安闻言不悦,自然而然地反驳道:“你总是妄自菲薄。”说着又扯过那放在床头的被子盖到了无名身上,“那我去端些饭来,你别乱跑。”
无名随意地将手一挥,只想告诉她自己哪有力气,可一看她那认真模样也不好多说,便窝在床上认真地点了点头。
过分安静的屋内唯有月色潜行,陈岁安将四周看遍便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又再三嘱咐了许多回才推门而去。
心中有事的陈岁安跑得飞快,无名这厢还未彻底睡去就听着了脚步声。陈岁安也是担心,一听着床上的响动连声道:“师兄,我回来了,你起了没?”
无名勉强起身靠在床头,便见到陈岁安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提着灯笼撞开门来,行动时裙摆微杨,发丝轻抚,不知是伤痛带来的眼晕还是实在饿得头昏,无名只觉得那被撞开的门都格外顺眼。
将灯笼放在一旁,陈岁安麻利地拿出食盒里的东西摆在床边的小桌伤。
那东西不多,只一碗米饭、半碗荤腥和一叠不知从何处挖来的野草。
陈岁安熟练地搬过条椅子在床边坐下,瞧着他泛白微裂的唇,提议道:“要不先喝点水吧。”
无名扯了扯发干的喉咙,抬手想拿过那酒葫芦喝两口,可行动间右手实在抖得厉害,一番折腾后只借着陈岁安的手喝下两口,可瞬间,那水好似又成了他额角的汗。
陈岁安面色微变,将酒葫芦往桌上一放,道:“师兄,你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平日那个嘻嘻哈哈的陈岁安不同,此时的小师妹有些近乎残忍的好奇,无名将头抵在床头,咬着后牙用力地呼吸着。
屋中的空气似乎随着两人的对峙凝结成胶,陈岁安硬着头皮一动不动地盯着无名,妄图从那双好看的眸子里读出被他隐瞒、而她想知晓的一切。
呼呼风声刮过门窗,可片刻后,还是先动手的先败下阵来。
身体好似被无能为力的情绪吞没,陈岁安慢吞吞地挪开视线,只拿过碗筷夹了几根绿叶菜到无名嘴边,道:“好了,你不想说,便不说。先把饭吃了。”
无名没有言语,只顺着陈岁安的动作一下一下吞入不算好吃的饭菜。牙齿上下碰过数回,没有滋味的菜又合着血沫被咽到腹中。
屋内的气氛已经十分微妙,陈岁安心知得不到回答也不再强求,只给人喂完饭又掏出一个小白瓷瓶来,道:“找二师姐要的。”
无名闻言连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嚼,双眼猛地微睁,里头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与不解。
陈岁安耐心解释道:“我只说你头疼眼花出汗,她给了点普通的药油和安神香,能叫你睡个好觉。”
“我用不上的,他们不如自己留着。”虽然嘴上尽是轻飘飘的拒绝,但无名的视线还是落在了白瓷瓶上,说着说着还露出一个苦笑。
“试试才知道。”陈岁安收了碗筷又将安神香点燃放在无名床头,低声嘱咐着,“今日我睡那软榻上,晚上若是难受你便喊我。”
“喊你有何用?”无名朝她挑眉一笑。
“这看师兄的病情了。”陈岁安将无名上上下下打量过,“若会加重我就带你去二师姐那,若轻一些了我就直接打晕你,也能好好休息一晚。”
已经和彼此同屋而眠数次的两人都不抗拒,无名闻言更是连忙支撑着身子窝进床内,半真半假地抱怨:“当真无理。”
陈岁安朝无名歪头把眼一眨,极利索地躺到软榻上打开了被褥。
屋中的蜡烛未熄,无名面朝床里,只感觉自己浑身的汗宛若水淋。刚咽下的血腥似在胃里翻腾,无法忽视的痛意蔓上四肢百骸,无名果断伸出两指封了自己几个大穴。
指尖带着劲风砸在身上,无名疼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耳边似乎有一阵悉悉索索声响起,他试探着问:“那些人……你都认识嘛?”
一直都在留心着床上动静的陈岁安自然未睡,此刻闻言便也回忆起那立在土堆上的数个木碑,片刻后认真道:“都认识。有和我一起打山鸡的,有和我一起被罚站的,也有和我一起好好习武的,也有几个我不太熟,只是见过知道名字。”
无名轻声道:“师父带的弟子,我好像没看到几个。”
“应当都下山了吧。”陈岁安随口道,“他们都还有家,都还年轻,泽安师兄怎么舍得他们折在此处。只怕是听到风声时就把他们打包送走了。”
连风声都是道听途说的两人一时无言,陈岁安无力地勾勾嘴角,道:“只是我这个把这当家的,走得最早。”
无名闻言转了转眼珠,反驳道:“你不是。”
陈岁安睁着眼盯着黑漆漆的屋顶,片刻后道:“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