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后来发生了争执,您想证明您比她更好?”盛瑶小心翼翼地问道。
“恰恰相反,她居然到那个时候还在假惺惺地替我高兴,替我庆祝我被录取。她说她愿意去结婚,这样可以给母亲、给我都减轻些负担。”
傅培风摇了摇头,眼中划过了一丝微弱却又复杂地恨意,她盯着盛瑶,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觉得,我会需要她的帮助?”
“但你还是活成了她的样子。”盛瑶弱弱地说道。
她印象中的那个温和的老太太更像是当年那个真正傅乘风的模样,而如今她面前的这位,更像是剥脱了自己长达几十年温和的外皮,终于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
傅培风没有说话,她沉默了好一会,“后来我如愿读了文学,她也结了婚。再后来,她难产死了,母亲也死了。我不想回家,就一个人跑了出去,外国人读不懂诗词,我就转了专业。我选择这条路与她无关,也根本就不是为了她。”
傅培风固执地重复了俩遍,她的双手在轻微的颤抖,似乎是在试图向盛瑶证明什么。
“你说,我比她差吗?”
傅培风一字一顿地问道。
早年间她对母亲姐姐的爱与恨揉杂在在她未来几十年的人生和追求当中。
她终其一生也无法摆脱它们,只能让自己努力爬得更高,试图弥补自己缺失的那一点肯定。
哪里有什么完美的孩子,不过是永远都比姐姐差一点的不甘罢了。
“但您的这些工作,还是太过残忍,不是吗?”
盛瑶其实不明白,她所执着的基因编辑和仿真人,或许可以帮她创造出新的人类,但也无法追补过去,去复活她的姐姐和母亲。
“什么工作?”傅培风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
盛瑶:“黄梦婷是我朋友,她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哦,你说这个呀。”傅培风彻底放开了,她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坐姿,“我进入这项工作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展俩三年了。那个男的简直就是个又疯又傻,被那群没有良心的科学家哄着,既出钱,又出孩子。”
说完,傅培风自己都觉得荒谬,她冷笑了一声,“我有时候真不能理解那些男人,猪都比他们懂得顺应自然界的发展。”
傅培风的反应和盛瑶想象的截然不同,盛瑶费解,“你明知道不对,为什么……”
“要不是我劝她们温和点,步子别迈的那么大,那实验室早就被白骨堆满了。”傅培风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她靠在椅背上,“如果没有我,你或许都见不上你的朋友。”
她的语气太过冷漠,像是在说一件随手可扔的玩具。盛瑶的火“蹭”的一下冒了上来,她站起身来,严声质问道,“那黄木栖呢?她也只是你手里的一个实验品吗?你知不知道她为你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太大,一时间咖啡店里的其他学生都向她们看了过来。
盛瑶知道自己有些冲动,她往旁边站了站,遮住了外面看向傅乘风的视线。
“木栖…”傅培风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她低下了头,叹了口气,“她是我亲手培养的第一个孩子,她不一样。”
盛瑶还想再说些什么,傅乘风却突然抬头望向她,“你应该还没有出社会吧,所以才将事情想的这么简单。很多时候不是你选择了命运,而是命运选择了你,你不去做,也会有其他人去做。”
“那也要遵守最基本的道德伦理,而不是视生命如草芥。”
傅乘风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盛瑶跌坐回咖啡店的沙发上,一时不知道怎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不是来追问她的过去,也不是来替黄梦婷她们打抱不平,她只是想问问她有关仿真人的进度。
没想到这方面竟是一点没有提到。
不过…傅培风这人倒是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即使她明知道那是错的。
盛瑶又坐了一会儿,临走时在咖啡厅的门口碰见了周成原先的舍友。
那人比他们大三级,前俩年和他女朋友一起保研到了本校,此时蹲在地上,旁边放着俩本书,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盛瑶原先也没注意到他,只是专心琢磨着傅乘风最后的几句话,却没想到一脚踢到了那人放在台阶上的书本上。
“抱歉!抱歉!”
等盛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几本书已经滑落了台阶飞的老远,她手忙将乱地将书本和里面材料捡起,递给了他。
“学长?……”盛瑶有些狐疑,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男人不太敢认。
他毕业时盛瑶和他们寝室的人一起吃过饭,当时他还带来了他的女朋友,俩个人穿着简单的情侣装站在一起,十分登对养眼。
“你是……”孟明抬头看了盛瑶一眼,他的双眼通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是小周的朋友?”
盛瑶点点头,索性坐到孟明身旁的台阶上,开始整理刚刚飞乱了的书籍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