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昊这次参加的是一个八人滑雪团,一共五男三女,由April的那位离婚的朋友推荐的。团长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上海男人,热情健谈,行程安排得井井有条。婕昊原本对这种陌生人拼团的旅行方式还有些犹豫,但很快就被对方高效又周到的安排打消了顾虑。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澳洲的两个著名滑雪场,每个地方停留四天。婕昊一个人住单人间,白天大家可以选择自由滑雪或参加团里安排的其他活动,晚上则由团长提前预订好当地口碑很棒的餐厅,组织集体晚餐。虽然大家之前互不相识,但因为都是滑雪爱好者,一聊起装备、雪道、经验、意外等话题就兴致盎然,而且年纪大多在三四十岁之间,职业背景和生活阅历相近,很多人还有留学或海外工作的经历,气氛从一开始的礼貌拘谨,很快变得轻松融洽。
其中一个叫James的男生格外引人注意。他是韩裔ABC,身材高大,长相俊朗,在纽约长大。因为文化背景相近,James和婕昊很快聊得火热,两人几乎整段旅程中都用英文交流,从滑雪聊到美食、音乐、人生观,甚至聊起了各自的人际圈和感情状态。James风趣、得体、不失礼貌地展现出他的兴趣和欣赏,而婕昊也很享受这种自由、无负担的互动。
旅程的最后一晚,在一间木屋风格的餐厅里,灯光昏黄、酒香四溢,James忽然凑近她,语气半认真半调侃地问:“So… are you single?(你是单身吗?)”
这个问题让婕昊微微一怔。她的脑中闪过邓闻的脸。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邓闻一直理所当然地把她介绍为“女朋友”,但他从没真正问过她:“你愿意做我的女友吗?”她也从没给出过明示的承诺。两人的身体早已亲密无间,情感却似乎总有一道说不清的模糊地带,像是默认,又像谁也没真正把这段关系“落锤”。
她沉默地咀嚼着心里的不确定,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James已经笑着眨了眨眼,俏皮地说:“Got it. So I still have a shot.(所以,我还有机会)”
婕昊抿了口酒,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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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回程航班很顺利。到了机场,大家依依惜别,还相约以后别失联,每月一定要聚一次。
James是最后一个和她道别的,临别前给了她一个美式拥抱,动作自然却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暧昧。
告别完,婕昊拖着行李,独自朝磁浮列车方向走去。正走得专注,忽然有人从侧后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吓得一声低叫,反射性地挣扎,差点抬手反击。
“是我。”来人迅速低声道。
她定睛一看,鸭舌帽、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熟悉的眉眼——是邓闻。
婕昊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随即皱起眉头,扭开他的手:“你吓死我了,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干嘛?”
“我来接女朋友,怎么就鬼鬼祟祟了?”邓闻听她口气不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声音也不自觉拔高,“倒是你,那么不耐烦。是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
“哪有。”婕昊语气有些低,眼神飘了飘,虽然她并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但心里还是浮起一丝莫名的心虚。
邓闻正要继续追问,四周因为她刚才的惊叫,已经引来了不少目光。他只好压下情绪,默不作声地一手接过她的行李箱,另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低头一句话也不说,拉着她朝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车门“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头的喧嚣,却挡不住邓闻心头翻涌的情绪。他转头盯着婕昊,语气酸得不掺水:
“他是谁?”
“谁啊?” 婕昊明知故问,语气淡淡,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的冷静像一盆水,浇在他心头早已点燃的火苗上,激得他胸腔发闷。他一时忍不住,声音一下提了起来:
“你别跟我装傻,刚才我都看见了——你和他搂搂抱抱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霍婕昊,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的眼里是几天来憋着的思念、不安和怀疑,一股脑都砸了出来。婕昊看着他那副急得像孩子的模样,心里忽然泛起一点甜意,但也明白,他是真的炸了。
她语气软了一点,想让他缓下来。
“喂,你别小题大做,我们只是告别,一个礼貌的拥抱,这在美国很正常的。”
可她这番话,在邓闻听来却更像敷衍。他眸光一冷,声音压低但充满火药味:
“所以他是谁?你在美国的老朋友?前男友?还是炮友?”
这话像刀一样划过婕昊耳膜。她一怔,脸色也变了。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回怼:
“邓闻!”她头一次这样喊他的全名,语气也拔高了八度。
“你是不是偶像剧演太多了?真当自己活在剧情里啊?哪儿来的前男友、狗血桥段?他是滑雪团里刚认识的朋友!才认识一个礼拜!”
她情绪也有点上头,紧接着话还没说完就补了一句:
“还有,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跟我说话。你别以为我们睡过了,你就对我有控制权了。我们还没到那阶段,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任何问题。”
邓闻一听,脸色瞬间僵住。他深吸一口气,直视她,一字一顿地问:
“那你告诉我,我们俩到哪阶段了?”
婕昊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
“我……我不知道。” 她声音低了,语速也慢了下来,“我还没想好。”
这话彻底点燃了邓闻。他猛地拍了方向盘一把,语气几乎崩了音:
“你这是在耍流氓!”
婕昊一惊,刚想解释:
“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他打断她,声音低哑而激动,“你就是在耍我。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没把我当回事?”
邓闻的神情彻底垮了,眉头紧锁,眼底泛红,像是强撑太久终于崩了线。他嗓音发颤,带着委屈与不可置信:“亏我还那么认真对你。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舔狗吧?就一小丑。”
“你哪像小舔狗啊……”婕昊低声道,话没说完又忍不住补刀了一句,“大狼狗还差不多。”
她知道这话不该讲,可就是止不住。
话音一落,邓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一把推开车门,“砰”的一声巨响震得人心口发紧。他下了车,背影像被怒火灼烧,凌乱却坚定。
婕昊也跟着下车,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