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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安内(十)处处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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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政大长公主刘安开设女子科考场的举措还未曾实施,太傅王落儒便从孙子王焕口中得知了此事。

“胡闹!这不是在胡闹吗?”王落儒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从古至今便没有女子当政这样的道理!”

王落儒眉头紧皱,背着手踱步几圈,细细思索着其中的利害,待想清楚后,连连摆手:“不行,不能由着她这样胡来。”

“祖父,自古以来幼帝即位,便有太后垂帘听政一说,太后垂帘听政期间,往往也会颁布一系列的政策。如今大长公主垂帘听政,类比太后,颁布些许政策无可厚非。”王焕未曾想到自己祖父在听闻长公主的政策后会有这么大反应,有些后悔将妹妹王润蕾说的这事告知祖父。

王焕虽说入京不过月余,对京中的局势倒也看得清楚。大长公主想让女子入朝为官,无非是为着在朝中能多些人支持她,这样她推行起政策来才会没有阻挠。

就拿先前大长公主推行的开放边市的政策来说吧,听闻推行前朝中大臣多有阻拦,大长公主力压群臣,如今边市开放已有数月,国库的亏空已大有缓解,永州边境也安稳许多。

在王焕看来,长公主推行女子为官的政策之后,肯定会另有一番大作为。

或许能夺回漳州十城也未可知呢。

“你也说了,自古以来,都是太后垂帘听政,哪里有长公主把持朝政的?”王落儒冷哼一声,“若不是先帝临终将幼帝托付给了她,她如今怎能坐在朝堂之上?她又如何能这般肆意妄为违背祖制呢?”

王焕叹了口气道:“祖父也说了,大长公主是奉了先帝的遗命——”

王落儒摆手止住王焕的声音:“好了,不必再说了。我即刻进宫去见长公主,朝政还由不得她胡来。”

“祖父!”王焕忙跟上王落儒的步伐,挡在王落儒身前。祖父如今管教得太多,只怕日后会遭到大长公主以及康佑帝的厌弃。

王落儒并不理会王焕,自顾自朝前走着。长公主如今也太肆意妄为了,想一出是一出,全然不把朝中的臣子们放在眼里,今日她敢让女子入前朝做官,明日是不是就会招男子入后宫为宠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先帝的顾命大臣,眼里自然容不得这些。

王落儒怀着一腔的怒气来到福康宫。

莲音见王落儒来者不善,扭头便一溜小跑,赶在王落儒之前将此事告知刘安。

刘安批阅着奏章,毫不在意轻笑一声:“来就来呗,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还怕他?”

“王太傅哪次来福康宫不是气势汹汹的?还缺他这一次?”

刘安刚放下手中的奏章,理了理两侧的衣袖,还未曾见到王落儒的人影,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声:

“殿下!殿下!老臣有要事相商!”

刘安哼笑一声,抬眼看向莲音。莲音低头会意,带着王落儒进入书房。

“殿下所行之事皆要依循祖制,所施之策皆要有例可循,切不可一拍脑袋便做出决断啊!”

“还望殿下三思!”

刘安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站得腰杆挺直的王落儒,随即换了一个更惬意的姿势,脸上似笑非笑继续注视着王落儒,心中甚为不解,她做什么了?她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危国害民的事吗?引得太傅这般指着她的鼻子骂?

莲音瞥了眼刘安的神情,察觉到刘安有些不满,上前一小步,在王落儒身旁小心提醒道:“即便太傅大人与长公主有要事相商,也不可坏了宫里的规矩啊。”

莲音见王落儒不甚明了,继续道:“除了陛下与太后,满宫里可找不着第三个不用向殿下行礼的了。”

王落儒倒吸一口气,一时性急,他竟忘了,慌得跪下行礼,为自己找补道:“微臣也是一时着急,还望殿下见谅。”

刘安鼻尖哼出一个音,并不理睬王落儒,任由他跪在地上,抬手拿起一旁批阅好的奏章重新翻看着。

王落儒年岁大了,鲜少有像现在这样跪在地上,再加上如今深冬,虽说福康宫的炭火供应足量,可这跪久了,地上丝丝的凉意还是会穿透膝盖,膝盖不免刺痛。

刘安瞟了眼王落儒,待桌上的奏折翻阅了两三遍后才恍然开口道:“糊涂东西,怎的也不为太傅拿个蒲团垫在膝下?”

莲音忙道:“是奴婢糊涂了。”说着,转身为王落儒拿来一个蒲团。

刘安笑道:“还望太傅见谅,本宫批阅奏折忘了时,竟全然忘了太傅还在跪着,这真真是——”说着,轻轻揉着有些肿胀的太阳穴,问道:“方才见太傅这般急促,不知太傅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王落儒早没了先前咄咄逼人的锐气,理了理措辞,谦卑恭顺道:“启禀殿下,微臣听闻殿下意欲征召世家女子入朝为官,微臣私以为,此事不妥。”

刘安道:“哦?”

“殿下,先帝在时,对诸如颖州蔡氏、汀州张氏等族多有忌惮,如今他们式微,怎可再启用这些出身世家的女子?”王落儒抬眼飞速瞥了眼刘安神情,继续道:“况且……况且女子入朝为官,古来少见,如此有违祖制的决策,还望殿下三思!”

王落儒见刘安一言不发,继续道:“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曾说过话?”

内有灾情频发,外有敌寇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际,切不可妄下决断。承道帝临终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剜刻在刘安心中,她怎会忘?

刘安捏紧袖中的拳头,直直盯着王落儒看了片刻,无奈叹了口气,神色戚戚,起身绕过书桌来到王落儒面前,亲手将王落儒扶起来,“太傅所言,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只是如今朝堂积弊甚深,本宫乃至陛下有欲改革,除弊创新,可朝中诸臣各有各的心思,皆以己利为重。”

“北有胡人厉兵秣马,沿海又有海寇频频骚乱,栾南又有个时时刻刻意欲取而代之的诚王,内忧外患,本宫与陛下走得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攘外必先安内,可如今这些朝臣们又与我们不一心,除了另觅旁人以外,我们孤姐幼弟二人可又该如何是好?”

“本宫曾答应过父皇,会看顾好江山社稷、看顾好陛下,如今……我又该怎么办?”说着说着,刘安眼泪不由自主流出,晶莹剔透的两大颗眼泪挂在下巴上,一副可怜委屈的样子。

王落儒有些动容,语气缓和不少:“殿下也不必让女子入朝为官,不如多多任命中举的考生?”

刘安转身从桌上取来奏折:“太傅还不知道吧,如今中举的考生,多出自程显程尚书门下,,他们拧成一股绳,沆瀣一气,逼得本宫与陛下按着他们的意思就范,本宫与陛下又哪里还有别的办法?”

“太傅请看吧。”

王落儒接过奏折,未曾看完,便惊讶地开口问道:“殿下,这……栾南如何又来要钱?这样的折子怎么能递上来呢?”

自从诚王在栾南就藩之后,便再也未曾向朝廷缴纳过税收,每年非但没有纳税,还频频向朝廷要钱。往年这些栾南向朝廷要钱的折子,都会被户部按下,并不会呈到御前来。

怎么如今……

刘安道:“这可是程尚书亲自呈递上来的,余下跟风上奏者十之有七。如今边市上才赚到些利润,本宫原想着,用这笔钱整顿军防、安抚百姓、抗击海寇,可军防还没来得及整顿,各州的百姓未曾得到安抚,栾南便眼巴巴的上折子来要钱,这……”

刘安双手一摊,无奈看向王落儒。

“边市的进账收益,是机密要务,本宫也是前不久才从逍遥王上奏的折子中得知,诚王……他远在栾南,如何知道得一清二楚?”刘安看向王落儒,问出直击灵魂的一问。

“这……”王落儒犹豫不决。

先前刘仲与朝内程显勾结,后又与栾南的诚王相互勾结,虽说刘仲被监禁着,不得与外人沟通,可如今国库充盈不过月余,诚王便得了消息,难保程显与诚王之间没有暗中来往。

如今新帝登基还未满一年,诚王便按耐不住了,若是任由诚王与程显等人从中作梗,只怕新帝皇位不稳。

王落儒思定,看向刘安,目光坚定地点点头。

诚王是留不得了,程显亦是。

刘安见王落儒与她想到一处去了,默然点点头。朝野需安定,不能再有动乱,若是再任由程显诚王等人在朝中作梗,只怕会极大损耗国力,来日还如何抗击胡蛮、抵御流寇、安定民心?

如何还能对得起父皇临终所托?

“只是……”王落儒还是有些担心,这若是女子可入朝为官,那女子是否可受封爵位?女子是否会与男子同尊?女子是否可继承家业?

女子是否可继承皇位?毕竟祖宗之制不可违。

王落儒道:“殿下,此时朝局不稳,需要女子入朝为官,那来日江山稳固之后……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刘安不可置信地看向王落儒,嗤笑一声,处置?

飞鸟尽,良弓藏?

王落儒逼迫道:“殿下,祖宗之制不可违,臣还是那句话,从古至今,从未有过女子执政的先例,若女子执政,于日月颠倒又有何异?”

刘安眼中含泪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丝丝的颤抖:“太傅言重了,本宫不过是为了……”

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而已。

“还望殿下别忘了曾答应过先帝的,待陛下及冠之时,还政于陛下!”王落儒不待刘安说完,打断道。天花乱坠的话语谁都会说,还不如一言九鼎的承诺让人安心,王落儒要让刘安亲口答应如今女子为官仅仅是权宜之策。

刘安似哭似笑,胸腔忍不住地颤抖着,自康佑帝登基以来,她事必躬亲,父皇、元弟、孝懿太子他们为了国家耗干心血,如今她亦如他们一样,耗费着心血精气滋养着整个大江朝,却不想到头来,竟被人这样无端揣测。

王落儒再次开口,语气比方才还多了几分的凌厉:“还望殿下日后还政于陛下!”

刘安怔怔看了王落儒良久,开口道:“待来日江山稳固之日、朝局安定之时,入朝为官的女子……”

“悉数遣散,永不再用。”刘安忍着胸口的痛,艰难说道。

此话一出,刘安仿佛全身被抽干了力气,只得双手用力抓着桌子,勉强支撑着身体,维持着抚政大长公主的尊严。

王落儒深深看了刘安一眼:“还望殿下,信守承诺。”

刘安无力闭上眼睛,长叹一声,不愿再多看王落儒一眼,在耳旁摆手。

王落儒见目的达成,也不再多言,垂头退下。

听着脚步声渐远,宫室内再无外人,刘安也撑不住了,双脚发软,身体直愣愣坠下去。

刘安知道,永不再用的人,不止是来日入朝为官的女子,还有她。

“殿下!”莲音眼疾手快,垫在刘安身下。

“莲音,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应该插手这么多事……是不是……”

“殿下怎么会做错呢?”

“我……”

“殿下,何须去管那些俗人是怎么想的?殿下只管做好自己,无愧于心,无愧于民,无愧于天地,即可。”

“莲音……”

“殿下,眼看着近来泪少了许多,眼睛也不似先前那般肿,怎么如今又哭了呢?”莲音捧着手帕,轻轻拭去刘安脸上的泪痕,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殿下的苦她都看在眼里。

刘安听后,抬起朦胧的双眼看向莲音,见她脸上也挂了泪,不禁苦笑一声:“你还说我呢。”

“殿下,快起来吧,地上凉。”莲音搀扶着刘安站起身。

望着桌上的奏折、玺印,刘安问道:“莲音,你觉得外面的人都是怎么看我的?”

“他们是不是怕我会夺了弟弟的皇位呢?”

莲音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刘安,只能沉默地立在一旁。

刘安眯起眼睛,眼中的无助怯懦一扫而去,拿起玺印在手中把玩着,嘴里喃喃道:“大长公主的玺印,不过如此。”

“远不及国玺有份量。”

莲音目瞪口呆地看向刘安,嘴张了又张,一时语塞。

刘安紧紧攥着玺印,既然都这么想她,她自然要做些什么,否则,怎么担得起?

程显算什么东西,若不是父皇看重,他也配站在朝野之中?

诚王又算个什么东西,无非是仗着他是父皇的胞弟,若不是父皇重情,怎会留他到今日?

王落儒,他又是个什么东西,先前辅佐教导孝懿太子时,迂腐愚昧不知变通,如今又仗着父皇的遗诏,三番两次地摆架子耍威风,今日还逼着她立誓许诺,他不过一个迂腐儒生,他也配?

待日后她刘安在前朝扶持了自己的势力,再无人阻挠之时,这些人,都是废棋。

“莲音,即刻拟旨,六个月之后,在京都开设科考场,凡我朝女子,无论贫富贵贱,无论民籍抑或是贱籍,皆可入场。”

“考的不是针织女工,而是为国为民、治国理政之道。”

莲音匆匆研好墨,提笔按照刘安的意思草拟好旨意。

刘安看过,随即张开手掌,取出玺印,用力盖上。

“传,传出宫去,传到江朝十州的土地上,让天下臣民皆知!”

不出月余,城中街巷,乡野村间,乃至酒肆乐坊,无不在议论抚政大长公主不就前颁布的新政。

“凡我朝女子,无关贫富贵贱,无关民籍贱籍,皆可参加科考,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六个月之后科考,我回去就让我家娘子用功读书,我家娘子还在闺阁中时,便博览群书,科考中榜绝不再话下,若是日后入了前朝为官,我还得仰仗我家娘子提拔呢。”

“说得对,我回去让我家女儿都读上书,日后能做个芝麻小官也是好的,起码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这……说的是凡我朝女子,这是只有女子才能参加吗?男子不可吗?”

“男子?之前的科考场上参加不都是男子吗?如今这是大长公主殿下格外开恩,才让女子也可参与科考入仕为官!”

“切,谁知道选中以后是做官呢还是做什么呢!说不定是给皇帝选妃呢!”

“别胡说,大长公主监国理政期间,可谓是国富民强!”

“国富民强?怎么,边市的钱落你捞着了?你富了?说得好听,说不定钱都落那位的私库里了。”

“有可能,我听说逍遥王最是爱财,如今他又在掌管边市,那可是个富得流油的差事,谁知道往自己腰包里面塞了多少。”

“这……二位殿下人品贵重,可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你……哼,竖子不足以谋!”

“还是女子好啊,轻轻松松就能参加科考做官。”

“瞧你们这话说的,男子参加科考做官的不在少数,而女子,普天之下这可是第一次!有什么可抱怨的!”

“女子做官?自古以来便没有这样的道理,这不是在胡闹吗?”

李淑华听着街头巷尾民众的议论声,放下轿帘,喃喃道了句:“怎么能说是胡闹呢?依我看,倒是开天辟地第一件呢!”

一旁的婢女问道:“姑娘,你方才说什么?”

李淑华摇摇头,笑而不语,看来嘉诚说得都是真的。

李淑华道:“多采买些笔墨纸砚,这六个月,我要用功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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