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赵灵应被她这一剑贯穿当胸,已然断无生理。
宸妃继续道:“不只华英姐,阿照无法忍下心来处置你,我相信陛下他醒过来,也是一样。”
这么多年的并肩作战,这么多年的生死相交,难道都是假的吗?
无论曾经是什么身份,又怀着怎样的动机,共同度过的那些岁月,毕竟是真的。
若赵灵应好端端地,最坏的结果便是那孩子仍在世间,而赵灵应打算背叛谢朗,扶立那孩子。可赵灵应已是将死之人,她所求无非当年的一个结果而已,谢朗当不至绝情若此。
况且,依宸妃的话猜想,赵灵应手中并非完全没有筹码。只看她肯保两位大巫即便事败,亦可安全返回吴地,便知赵灵应绝非孤注一掷。
赵灵应慢慢地道:“那你可有法子,让陛下见我最后一面?”
听她口气,却不是央求,更像是直接提条件。
而宸妃竟也不觉得她这般说话有什么不对,思索片刻后,方才道:“那便,只能是在天牢了。”
赵灵应却笑了,道:“你看我能否撑到那时?”
宸妃很快地答道:“需一人相助。陛下此刻神志受创严重,但少师的先天真气对他向来有疗治压伤功效,此刻少师虽然不在,但大司乐是少师嫡传弟子,我速召她去云龙殿为陛下压制伤势,而后便来……天牢见你。”
阿秋听她们提到自己,心下微凛,想着自己须快些从此地出去,以防她们找人时自己不在,那便露了马脚。
赵灵应在地上懒洋洋地伸出手来,哂笑道:“那便要快些。”
宸妃更不迟疑,伸手向长廊尽头打了个手势,随即快速离开。
长廊尽头闪现的,却是两名身着朱鸟殿服色的女侍卫。宸妃管理内宫,有自己的暗卫人手跟随也并不稀奇。
一名女侍卫向前,轻声道:“冒犯昭容。”随即取出一双精光闪闪的镣铐,锁在赵灵应伸出的手上。另一人随即将赵灵应背起,两人一先一后,离开此地。想必是将赵灵应送往天牢里去。
诸人皆散,此地变得寂静无比,便似未曾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直待外边的人确定都离开了,上官玗琪方才道:“你现在须得赶紧回去金陵台,噢!”
就在她眼前,阿秋身形晃了一晃,随即,不受控制地软软向她倒去。
上官玗琪震惊之下,一把扶着阿秋,先去探她鼻息,而后又试过她脉搏,诧异地道:“以她功力,怎么也会中了那巫者的法术?这可如何是好?”
褚元一盘膝坐在地上,嗤笑道:“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看得太过认真,二是她也是当年的局中人,方才会接受诱导入局。”
上官玗琪却不在意地道:“她年纪这般小,十多年前都未必有她,局中人是不可能的。多半是她初次见此巫术施展,看得太过用神,而铜镜又有加强放大效验之用,故而中了术。”
褚元一见她如此说,只是哂笑。
上官玗琪忽然道:“若说当年之人,姑姑你也是当年之人,我亲耳听得谢叔叔受控时提到你的名字,你为何又不曾入境?”
褚元一没好气地道:“我是当年之人,但我所作所为从来正大光明,既未下过毒,也未害过人,事情前因后果清清楚楚,自没什么心魔,又怎会受人诱导控制入境?”
上官玗琪目光转凌厉,逼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道:“谢叔叔说,是你将孩子藏在此处。那么,想必你也是知道那孩子后来下落的了?”
褚元一“呸呸”了几声,讥嘲地道:“怎么,去了一个赵灵应,又来了个你也想要查那孩子?只可惜,我将孩子藏在这里,却仍是被谢朗发现,他将孩子带走,此后的事情我便不知。你若不信,也可以将我下去天牢,严刑拷打,看逼不逼得出有用讯息。”
上官玗琪瞧褚元一神色狡狯,目光虚实不定,情知这番话必然半真半假,但她却是没有办法再在褚元一身上逼问虚实的了。原因一是她清高孤傲,从未做过亲自严刑拷打这等事,其二则是她也不能将褚元一交去天牢,若给谢朗得知她作为上官家人,又在从中查究当年之事,其怒火恐怕犹在对褚元一上。
她沉声道:“若真有这个孩子,她或者他便是我的堂兄弟姐妹,上官家又岂会容自家血脉流落在外,不明不白?”
褚元一赞声好,独目却射出狡狯光芒,冷笑道:“你倒似比上官家那几个男人像样。他们一听说上官琰秀这档子事,可是吓得躲也来不及,讳莫如深。上官家自上官谨一去,果然是再也无人,直到你出现。”
上官玗琪愕然道:“你的意思,是我叔叔上官祐亦知此事?”
褚元一不屑地道:“那时他只是个黄口小儿,纸上谈兵的毛头小子而已,纵知了,又能如何?倒也不能怪他的罢!”她旋即冷笑,道:“原先皇家联姻上官氏,是指望着皇室若有个三长两短,还有强势的外家扶助,不过自上官谨退隐之后,你们家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更没空管司马家的闲事了!”她这话,便是极之讽刺了。
上官玗琪知晓无法从她口中得到更多信息,便不再言,只将阿秋负在背上,意欲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