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得到她有刻意结交、拉拢之意,但不明白她为何选择她,而非其他的人。这是要她将话说个清楚。
她毫不犹豫地回视李岚修温和中带有审视的目光,答道:“因为将军方才言,军人应随时做好赴死准备,心无旁骛。而灵应自这句话中,听到了一些令我生出共鸣的东西。”
李岚修神色不变,淡淡地道:“噢,那是什么?”
她大胆地道:“若将军的过去,非常幸福,将军必不会说出这般的话。因此灵应大胆推断,将军的出身与妾相似,都是孤身一人作战,靠自己走到如今。”
李岚修原本正在穿针引线,缝补自己另外一件破了的内衣。
听得这一句,她手中针忽然顿住。片刻后,她忽然将面前针线一推,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以后这些活,全归妹子你了,不知赵令会否嫌弃?”
她顺从地走到李岚修对面,拿起针线,笑道:“能为岚修姐效劳,小妹甘之如饴。”
那便是她与后来的宸妃,大名鼎鼎的“金樽月落”李岚修结盟的,正式开始。
李岚修作为羽林虎贲军右中郎将,建章宫城内部三重防务,正是由她与左中郎将谢朗主持。
她其时与谢朗并不熟悉,但李岚修却是她能拜托得到的人。
她找到李岚修,只说某月日栖梧宫皇后有重要家书,将令心腹侍女带出宫去,请李岚修行个方便,届时传令宫内各处岗哨,见到持栖梧宫令牌的人,莫要拦阻。
那时李岚修已知这位义妹与栖梧宫走得有些近,但她从未置过一辞。
即便是义结金兰的姐妹,亦有各自交友的自由,何况上官皇后并非坏人。
她只问:“灵应你是否知道那家书的内容?”
这话是在试探琰秀与赵灵应的关系深浅,值不值得她帮这个忙,也是试探这个忙的轻重。
若连赵灵应自己都不知道那家书的内容,又怎能拜托她从中放水,必要让这封书平安送出宫去?
若只是普通书信,以皇后之尊,又何必特地拜托她一个偏将来放行?
赵灵应迎上她的目光,坦然答道:“总之不会是谋逆造反,因上官家若想反,中书令早可挥师平了建章,不必惊动皇后;最大可能是皇后生下嫡子后,有回去娘家暂住的打算,甚或有幽怨诉苦之语,但这非我们这些外人所能知,所该知。”
她这番话,可谓合情合理,天衣无缝,亦与事实,隐隐相合。
她再道:“小妹只是忽然想起,顺口一托而已,岚修姐亦不必过分在意,想来,即便岚修姐不特地招呼,皇后宫的人要出宫回去上官家,羽林军应当也不会留难。”
她故意改口弱化此事,却是因为忽然之间心虚。
李岚修的警觉反应,已令她觉得此事没有那般简单。若连一个李岚修都瞒不过,她怕再多说几句,反至于打草惊蛇,令人动疑。
谁知李岚修静默半晌,而后道:“行,你届时提前告诉我,那天我亲自去巡城,必会设法确保皇后宫的人不受任何拦阻,安然无恙离开。”
在赵灵应的愕然中,李岚修叹了口气,道:“五年前我父以一普通士兵在阵前亡故时,是中书令上官大人特地许我袭军籍,并擢我入神机营。其后方是我凭自己本事,一步步升入禁军系统,做到如今位置。上官大人的侄女有事,又是灵应妹你的请托,我义不容辞。”
又道:“这些年她在宫中过得并不开心,即便想回娘家暂住,那也是再平常不过。”
说到此处,李岚修忽然轻咳一声,道:“你且先回,所说之事,我会筹划。”
琰秀出宫之事非同小可,赵灵应方才全神贯注地关注李岚修的反应,唯恐令她起疑,此刻精神方才放松下来,拱手道:“有劳岚修姐。我先回去了。”
待得她离开李岚修所在的官邸内室,走到外间时,忽然脊骨上冷气直冒,冷汗湿透重衣。
外间门口正立着一个气度沉稳冷静的男子,被甲带剑,同样是羽林军制服,正目光炯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