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掂着手中的檀木原料,随即抬眸看向一旁的睢羲,木料一掌的宽度,却有着堪比手臂的高度。
睢羲盛了碗柔鱼汤放在姜芜的手边,“做何用?”
姜芜双眸亮晶晶的,毫不掩饰自己对这块木料的喜爱,“雕东西。”
睢羲应了一声,“雕刻东西耗精气神,耗气血,等身子养好了再雕。”
季易和沛然十分拘谨地坐了下来,他们不经常吃人族的东西,但是现下桌上的饭菜香味特别,确实有些诱人。
睢羲取了公筷,将每样饭菜单独盛了一部分出来,随即对其余三人说:“不必客气,尝尝合不合口味。”
姜芜从纳袋中取了两坛酒放在了桌上,“你们随意就好。”说完,她便低头开始吃饭,嚼着睢羲剔好的黄铜鱼。
“你又出去了?”
姜芜吃一口鱼肉便知晓不是陈鱼,必定是睢羲又离开无幻之境前往并州购得。
睢羲解释道:“来回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无事,多吃一些。”
姜芜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柔鱼汤。
百衢取过酒坛,仰头灌了一口,他将酒坛猛地往桌上一放,“濯漪,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恐怕便回不来了,谢谢。”
姜芜周身一愣,她抬眸看向百衢,有些意外地说:“你不必如此,之前如何待我,以后如何待我便可,不用放在心上,这些事情一码归一码。”
百衢抬眸扫了睢羲一眼,默不作声喝起了酒。
季易和沛然则是一直眼观鼻,一个劲地埋头吃饭,他们深知这不是应该说话的时候。
几人吃过饭后,睢羲便开始收拾碗筷,姜芜本想着帮忙,但是酒足饭饱以后头晕更甚,只能作罢。
沛然见状立刻起身帮衬着睢羲收拾,却被后者勒令坐在原处。
姜芜见百衢三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强打起精神煮茶。
百衢问道:“你以后还会走吗?”
姜芜单手撑着下颌,合眸小憩,“不要问些有的没的。”
“我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百衢说,“你若是不走了,留在无幻之境,睢羲必定会很开心的。”
姜芜有些不耐烦地说:“我的事情同你没有关系。”
百衢面色一凛,“那便是还要走,还要去封印无幻之境,你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你以后让其他修罗怎么看待睢羲?让他替你背一辈子污名吗?你怎样能确保其他人对你的怨恨不会转移到睢羲身上。你结交段怀野,已经令无幻之境大部分修罗不满,现下你还要主动去封印无幻之境,你到底是何种想法,真想将你开膛破肚,看看你最真实的想法。”
姜芜闻言睁开布满疲态的双眸,“你们真的很好骗,我说的话只选择爱听的入耳,我说过了你从前如何待我,以后也如何待我便可。不要因为我救了你,便对我改观,真是好哄。”
百衢捶了一下桌子,神情气愤地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睢羲这般都不能挽回你的心吗?你居然如此歹毒,如此的铁石心肠吗?人间大义既然如此重要,你又何必三番五次招惹睢羲,将他变成这般,你明明知晓他是个修罗,同你不是一路人。”
姜芜勾唇笑了一声,她盯着百衢说:“我为人间正道。”
百衢暗骂一声,“我真是看错你了!”说完,他便起身拎着酒坛去找睢羲。
姜芜执起了木勺,盛了热茶倒进季易和沛然的杯中。
沛然受宠若惊,急忙道谢,“我们自己来便可。”
姜芜说:“不必客气,想吃什么自己拿便是,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季易看了姜芜一眼,方才席间席后所谈之事,他也多少有些了解,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沛然塞了个桃子。
“你做何事?”
季易咬了一口桃子,一脸不解地看向沛然。
沛然一脸无辜地说:“桃子好吃,吃桃子。”
“哦。”
沛然只是不想季易贸然开口,现下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一个定数,万一姜芜同睢羲和好如初,记得季易今日的口不择言,难说心中不会记恨于他,亦或者是对他有怨气。
“她居然同我讲为人间正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百衢看着正在洗刷碗筷的睢羲,心中更加不愤,“你若是真狠得下心,还用做这些人族的反锁事?”
睢羲取了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姜芜在做,今天她确实不舒服。而且我已经这般了,只要她愿意留下,怎样都好说。”
百衢瞪了睢羲一眼,“你这个笨脑子,天天有人伺候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晚上还有人暖床,姜芜又不傻,她肯定不走啊,就你这个傻子觉得她是真心留下的。”
睢羲沉默了片刻,随后才同百衢说:“濯漪……其实不是你想的那般……”
百衢见状幽幽地叹了一息,往两只碗里倒满了酒,“说不出口便不说了,喝吧,若是你说贪图一些其他的东西,我觉得也总好比图她这个人强。图她能控制戾气也好,图她不会让修罗陷入疯癫也罢,而且她居然还能让疯癫的修罗清醒过来,真是闻所未闻!无论如何,也比图她这个人强啊,兄弟,别这么没出息,不要总是觉得自己亏欠于她。你欠她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欠她的,命都快搭进去了,还要怎样?”
睢羲仰头喝了半碗酒,默不作声地听着百衢的话。
百衢回忆着之前的事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初你说段怀野图谋不轨,想要濯漪的命,你要去了解了他,若是那次我能同你一起去便好喽,我们二人还怕他一个凡人不成?”
睢羲闻言拍了拍百衢的肩膀,宽慰道:“不必挂怀,各自有命。”
百衢碰了一下睢羲的酒碗,仰头饮尽,感慨道:“这叫个什么命啊。”
百衢心中虽有感慨与无奈,但也逐渐在诛杀疯癫修罗中化为了麻木,他同睢羲杀了数不胜数的修罗与人族,两人只是并肩站着,便有大量的鲜血从头淋下,双手洗得再干净,也有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两个人甚至约定过,但凡其中一人先于另一个人疯癫,清醒之人便有义务将疯癫之人追杀至天涯海角,毕竟在这偌大的无幻之境中,只有对方才有杀死自己的能力。
为了摆脱这种每时每刻都窒息,百衢选择了花天酒地,去放纵去消耗,而睢羲却选择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他选择了濯漪一人,一点都不腻烦地同濯漪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对着一颗巨树内部开了又开,外面的沙地垦了又垦,为了能够栽种植物,不嫌麻烦从人间运来大量的泥土,完完全全把濯漪这里当做了归属地和安乐窝。
“至于主战派……”
百衢摆了摆手,“别提了,他们爱如何便如何,都是些小打小闹,犯不上为他们闹心,只要不闹到我眼前来,都是些小事。”
睢羲说:“还是要上些心的,因为那些药粉,若是他们用那些东西让所有修罗都陷入疯癫状态……怕是大事不妙……”
百衢问道:“你怎么吞吞吐吐,是怕他们还有杀手锏?有法子控制那些疯癫修罗,然后打破结界,大肆进攻人间?那样的话,确实没法子。我做修罗王,纯属是因为厉害,可没说过要约束修罗。”
睢羲颔首,“不妨碍有这种可能,当年厍灯撞破结界,便有主战派去到了人间,屠杀了一整个村庄。到时……段怀野指不定又有其他新法子。”
百衢看了睢羲一眼,点了点头说:“那般确实麻烦,指不定他又要从濯漪身上算计些东西。”
睢羲沉默地喝干了碗中的酒。
百衢说:“濯漪要是去人间调查,你就是带着季易沛然一起,省得她带你涉险,你们连个后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