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女儿给您带来了一样东西。”
说着,顾云上前将玉坠递给他,可与她设想的欣喜不同,父亲瞧见玉坠反而有些惊慌失措。
他没有接,“哪来的?”
因着顾云始终没有在白水寨找到玉坠,因此与家人团聚后也从未提起过玉坠的事情,此时见父亲神色,她颇觉奇怪。
“今日偶然在一个当铺里瞧见了,便把它买了下来。”
“阿爹,这可是咱家的传家宝,您为何不接?”
顾父缓了缓神色,接过玉坠放到手边的桌上,“如今咱家荣华富贵享不尽,何须再用这破落玉坠做传家宝?”
说着,他颇为嫌弃地往外一推,玉坠不堪受力,径直跌落在地,碎成了两半。
顾云当即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玉坠碎了,她心里的某根弦仿佛也吧嗒一声断了。
“传家宝...说不要就不要了?我才把它赎回来,阿爹就这么嫌弃女儿的一片心意吗?”
顾母见势不妙,连忙上前将玉坠捡起,放在手心里轻轻擦掉灰尘。
“老顾你真是,好好说着话推什么坠子?这可是阿云的一片孝心啊。”
顾父闻言却陡然提高了音量,“孝心?”
他紧紧地看着顾云,“若她有孝心,怎么会几番忤逆我的意思?既不送阿岳去好的学府,还拒绝我帮她张罗婚事,京城里多少优秀的男儿,怎么她就不知争取呢?”
“我看她分明是翅膀硬了,不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本是想缓和关系,没想到却再次换来父亲的冷嘲热讽,顾云一时间被气得浑身发抖,再忍不住与他争执。
“你说我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又何曾把我这个女儿放在眼里?”
“我知你初来京城,亲朋好友不在有些寂寞,可你也不能全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说的话呀!那鹿台学宫不适合咱们这种普通人家,也不适合阿岳,您要我给您解释多少遍呢?”
顾父起身拉住顾母的胳膊,“你看看!都会顶嘴了,她以前可不是这样!”
顾云看见父亲这幅把母亲拉入阵营的架势,心里不住地委屈,“我何曾向您顶嘴?说到底...您根本不信我这个女儿说的话。”
“至于我的婚事,我早便与你们说过,我不成婚。”
“如今我入朝为官,家里的吃穿用度全都不愁,难道要我嫁作他人妇,守着后宅庸庸碌碌度日吗?您也不想想,届时家里的生活谁来支撑。”
顾父闻言确实一声冷笑,“自然是有阿岳这个男丁来当起责任!自古以来,哪有父亲尚在,女子当家的,这叫什么话?就是你老子我不中用了,也该由阿岳担起责任,而不是你!”
“况且,你如今在朝中做事,谁若是想娶你,自然得拿出成倍的诚意来,何愁家里的吃穿用度?”
父亲的眼睛已经有些浑浊,脊背有些佝偻,面上尽是风霜留下的痕迹,此刻对她说着这番话却挺直了腰板,气势昂扬。
顾云心里一片冰冷,这哪是婚事,分明是卖女儿!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只余剑拔弩张的氛围。
顾母为难地一会儿看向丈夫,一会儿看向女儿,最终上前去拉女儿的手。
“阿云,别和阿爹吵了,啊。”
但这次顾云径直甩开了母亲的手,“分明是他要和我吵!”
从小到大,无论她怎么努力,他从来都没有肯定过她。有了阿岳之后,他更是将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她本以为,她如今也算是又本事了,她的父亲不说对她高看一眼,也总该对她多些尊重、多些赞赏。
可依旧什么都没有。
顾云第一次觉得,自己执着的家庭,简直是个笑话。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崩塌,顾云感觉疲惫至极,红着眼眶看了二人一眼,转身跑走了。
...
言杞走进顾云的屋子时,瞧见的便是一副咸鱼挺尸图。
“如此美好的休沐日午后,我们的顾大人怎么躺在屋里长蘑菇呀?”
咸鱼一动不动。
言杞走近了看,才发现她眼睛红红的,神色也有些木然。
“哎哟我的云娘,这是怎么啦?”
顾云不知如何与别人说起这番心事,嘴巴张了张,最终又闭了起来。
但言杞的出现终归让她感到舒心,她撑起身子将自己埋入了她的怀里。
“言姐姐...”
“小云娘这是受委屈啦?要不要随我出去走走呀,今天特意来邀请你去瞧瞧我们办的女子学院的。”
顾云瓮声瓮气,“女子学院?”
“对呀对呀,阿影出了大部分资,我来负责场地、招生等事情。随我去看看嘛,若是你感兴趣,去帮我当一个工巧老师呀?”
顾云抬头,“我?哪有女子愿意学这种匠艺的?”
言杞闻言却笑了,“你不就是女子吗?走吧走吧。”
顾云被言杞的兴奋感染,换了身衣裳随她出门去了。
言杞她们办的书院名唤“鸣风”,就在言杞经营的书坊侧边。
来到现场,顾云惊奇地发现,现场除了影老板,还有其他一众女师,言杞为她一一介绍过去,里面竟有一位她认识的人。
“这位是卫绫,是教授锻体与武艺的,她这般好看,打人却很厉害,想不到吧!”
所有人都被言杞逗得一笑。
卫绫也朝顾云一笑,“参见顾大人。”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她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王载晞的未婚妻。
不过,两年前是未婚妻,现在或许该是妻子了吧?